內篇諫上第一〔一〕
莊公矜勇力不顧行義晏子諫第一〔二〕莊公奮乎勇力,不顧于行義〔三〕。勇力之士,無忌于國,貴戚不薦善,逼邇不引過〔四〕,故晏子見公。公曰:「古者亦有徒以勇力立于世者乎?」晏子對曰:「嬰聞之,輕死以行禮謂之勇,誅暴不避彊謂之力。故勇力之立也,以行其禮義也〔五〕。湯武用兵而不為逆。并國而不為貪,仁義之理也〔六〕。誅暴不避彊,替罪不避眾,〔七〕勇力之行也。古之為勇力者,行禮義也;今上無仁義之理,下無替罪誅暴之行,而徒以勇力立于世,則諸侯行之以國危,匹夫行之以家殘〔八〕。昔夏之衰也,有推侈〔九〕、大戲〔一十〕,殷之衰也,有費仲〔一一〕、惡來〔一二〕,足走千里〔一三〕,手裂兕虎〔一四〕,任之以力,凌轢天下〔一五〕,威戮無罪〔一六〕,崇尚勇力〔一七〕,不顧義理〔一八〕,是以桀紂以滅,殷夏以衰〔一九〕。今公目奪乎勇力,不顧乎行義,勇力之士,無忌于國,身立威強,行本淫暴〔二十〕,貴戚不薦善,逼邇不引過,反聖王之德,而循滅君之行〔二一〕,用此存者,嬰未聞有也〔二二〕。」
〔一〕盧文弨群書拾補(下簡出姓名)云:「余校晏子將竣,吳槎客示余元人刻本,其每卷首有總目,又各標于當篇,今本皆缺目錄,當以此補之。」◎黃以周晏子春秋校勘記(下簡出姓名)云:「元刻本每篇前記篇章,後標題。首行云:「晏子春秋內篇諫上第一,凡二十五章,」其下別云:「莊公矜勇力不顧行義晏子諫第一」云云。」◎則虞案:明活字本、吳鼒刻本與元刻本同,楊慎評本、凌澄初本前亦有目,如:「莊公奮勇力」、「病酒」云云,明人擅刪也,茲從元刻。文內作「奪乎勇力」,而題改「奮」為「矜」,似亦未當。
〔二〕則虞案:墨子曰「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正,」「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無罪人乎道路率徑,奪人車馬衣裘以自利者並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亂。」乃若所言,即此之「奮乎勇力,不顧于行義」也。墨子明鬼以為致亂之由,始諸疑鬼神之有無;晏子書主譎諫,而歸於薦善引過,立言略同而恉意有別,出於墨而兼綜儒術矣。又韓非子外儲說左下有費仲說紂請誅西伯昌事,紂曰:「夫仁義者,上所以勸下也,今昌好仁義,誅之不可。」三說不用,故亡。此法術之言,以為顧乎仁義不尚勇力以亡者也,與晏子之言適相反。
〔三〕孫星衍云「「行義」一本作「仁義」。」◎則虞案:元刻本及明刻各本無作「仁義」者,孫云「一本」,未知何本。此四句有二讀:一曰,太平御覽七十七引作「莊公奮乎勇力,不顧于行,尚勇力之士,無忌于國。」王念孫讀書雜志(下簡出姓名)云:「「不顧于行」與「無忌于國」對文,「尚勇力之士無忌于國」,本指莊公而言,今本「尚」作「義」,則以「義」字上屬為句,而以「勇力之士」二句連讀,則「無忌于國」者,專指勇力之士而言,非其旨矣。案下文曰:「勇力之行也,」又曰:「下無替罪誅暴之行,」又曰:「行本淫暴,」又曰:「循滅君之行,」此四「行」字,正對莊公「不顧于行」而言。又曰:「崇尚勇力,不顧義理,」正所謂「尚勇力之士無忌于國」也。今本作「不顧于行義」者,涉下文諸「義」字而誤。一本作「仁義」者,又涉下文「仁義」而誤。」錢熙祚從其說,指海本即刪「義」字,「尚」字從下句讀。二曰,黃以周云:「盧紹弓後校本云:「不顧于行義」作一句,是盧氏不從御覽,當矣。」蘇輿云:「黃說是也。下文推侈、大戲、費仲、惡來,皆古勇力無忌為亂于國者,引此以警莊公。是「無忌干國」,本屬「勇力之士」說,王以「不顧于行」絕句,以「無忌于國」屬莊公,于辭為複。御覽「義」作「尚」者,蓋緣下文「崇尚勇力」而誤,王以「行義」為涉下諸「義」字而誤,失之。」後一說是也。
〔四〕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俱作「貴賤」;吳勉學本、綿眇閣本作「貴戚」,是也;顧校從之。貴戚者,同姓之卿也。薦,進也,陳也,不進盡忠言也。偪邇者,近臣也。不引過,謂見過惡而不敢諫。
〔五〕則虞案:御覽七十七引作「理義」。
〔六〕孫星衍云:「韓非解老篇:「理者,成物之文也。」說文:「●,微畫也。」「文,錯畫也。」「理」蓋「●」假音。」◎則虞案:「此「理」字當從通訓,孫氏舍直求曲,反晦其旨。」
〔七〕則虞案:「替罪,不避眾,謂不以人眾而避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八〕于鬯香草校書(下簡出姓名)云:「玩「家殘」字,則「匹夫」蓋當作「大夫」,小戴曲禮記鄭康成注、公羊桓二年傳何休解詁,並云:「大夫稱家。」」◎則虞案:「殘」字,吳懷保本作「賤」。于說是也。
〔九〕劉師培補釋云「墨子所染篇、明鬼篇均作「推哆」,而明鬼篇又言其為湯所禽。韓非子說疑作「侯侈」,呂覽佚文(路史注引)作「惟多」,賈子新書連語篇作「雖侈」,「亦作「隰侯」,淮南主術訓作「推移」,漢書古今人表作「推侈」,與晏子春秋同。蓋「推」、「惟」、「雖」三字字形相似,「侈」、「哆」、「移」「多」四字亦字形相似,故多通用。惟據抱朴子良規篇以「推哆」與「崇侯虎」並稱為「崇、推」,則「侈」字當從新書或本作「侯」。推蓋國名,新書或本作「隰」,亦係訛文。自「侯」訛為「侈」,而其義不可考矣。」◎則虞案:墨子明鬼云:「故昔夏王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推哆、大戲,主別(御覽作「生捕」)兕虎,指畫殺人。」又云:「王乎禽推哆大戲,」此文即本明鬼篇之說。
〔一十〕孫星衍云:「呂氏春秋簡選篇:「湯以戊子戰於郕,遂禽推移、大犧。」高誘注:「桀多力,能推大犧,因為號,而禽克之。」不知是臣名,謬也。」
〔一一〕孫星衍云:「費仲名仲潏,蜚廉父,說紂誅西伯昌,見韓非子外儲說。」◎則虞案:墨子明鬼:「故昔者殷王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費中(太平御覽引作「仲」)、惡來、崇侯虎,指畫殺人。」又:「王乎禽費中、惡來。」此文蓋亦據明鬼篇之說。孫說云者,史記秦本紀:「其玄孫曰仲潏,」集解徐廣曰:「一作「滑」,」正義引宋衷世本云:「仲滑生飛廉。」是費仲,飛廉之父也。
〔一二〕則虞案:墨子所染:「殷紂染於崇侯、惡來。」呂氏春秋當染篇同,高誘注:「惡來,嬴姓,飛廉之子,紂之諛臣。」史記秦本紀云:「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又:「惡來革者,蜚廉子也。」高注蓋據此。
〔一三〕則虞案:此即善走之義,兼飛廉言之。
〔一四〕則虞案:太平御覽三百八十六引作「手制兕虎」,又四百三十六作「手裂」,秦本紀集解引晏子春秋曰:「手裂虎兕。」作「兕虎」者是。此文「里」、「理」、「虎」、「下」為韻,「手裂」云者,即墨子明鬼篇之「主別兕虎」。
〔一五〕則虞案:後漢書朱浮傳:「帝以浮輘轢同列,」注:「猶欺滅也。」
〔一六〕盧文弨云:「御覽無此句。」◎則虞案:見四百三十六引。
〔一七〕孫星衍云:「御覽作「專行威力」。」
〔一八〕則虞案:楊本、凌本「義」「理」互倒。
〔一九〕孫星衍云:「「戲」、「來」、「里」、「力」、「罪」、「理」、「滅」、「衰」為韻,「虎」、「下」為韻。周秦之語多相協,以輕重開合緩急讀之。」◎王念孫云:「案「戲」字古韻在歌部,「來」字在之部,「里」「理」在止部,「力」在職部,「罪」在旨部,「滅」在月部,「衰」在脂部,此十三旬,唯「虎」、「下」為韻,「理」字或可為合韻,其餘皆非韻也。淵如於古韻未能洞徹,但知古人之合,而不知古人之分,故往往以非韻者為韻。又見高注呂覽淮南有急氣緩氣閉口籠口諸法,遂依放而為之,不自知其似之而非也。故音義中凡言「某某為韻」、「某某聲相近」及「急讀緩讀」者,大半皆謬,於古音若一一辯正,徒費筆墨。但發凡於此,以例其餘,明於三代兩漢之音者,自能辨之也。」
〔二十〕孫星衍云:「太平御覽作「行流」,古「流」字似「本」。」◎則虞案:「流」「本」形不相近,此疑別一本。流者,歸也,行歸於淫暴也。
〔二一〕孫星衍云:「「循」,太平御覽作「修」。」◎蘇輿云「案「循」猶依也,與「反」字對文,下篇「循靈王之跡」,文與此同,御覽作「修」,非。古「循」「脩」字多相亂。」
〔二二〕孫星衍云:「太平御覽作「未嘗聞」。」
景公飲酒酣願諸大夫無為禮晏子諫第二〔一〕景公飲酒酣,曰:「今日願與諸大夫為樂飲,請無為禮。」晏子蹴然改容曰〔二〕:「君之言過矣!群臣固欲君之無禮也。力多足以勝其長〔三〕,勇多足以弒君,而禮不使也〔四〕。禽獸以力為政,〔五〕彊者犯弱,故日易主〔六〕,今君去禮,則是禽獸也。群臣以力為政,彊者犯弱,而日易主〔七〕,君將安立矣!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故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八〕。」禮不可無也。」公湎而不聽〔九〕。少間,公出,晏子不起,公入,不起;交舉則先飲。公怒,色變,抑手疾視曰〔一十〕:「嚮者夫子之教寡人無禮之不可也〔一一〕,寡人出入不起,交舉則先飲,禮也〔一二〕?」晏子避席再拜稽首而請曰〔一三〕:「嬰敢與君言而忘之乎?臣以致無禮之實也。君若欲無禮,此是已〔一四〕!」公曰:「若是〔一五〕,孤之罪也。夫子就席,寡人聞命矣。」觴三行,遂罷酒〔一六〕。蓋是後也〔一七〕,飭法修禮以治國政〔一八〕,而百姓肅也。中国古籍全录
〔一〕則虞案:此篇與景公飲酒命晏子去禮晏子諫章相合,記者略異其辭耳。其事又見韓詩外傳九,蓋外傳襲晏子以說相鼠之詩。侍君小燕、三觴罷酒之禮,不見於禮經;玉藻及左氏傳有之,亦不詳其節文,獨賴此書之傳。其禮蓋嘗行乎春秋之際,秦漢後久廢,此文自非後世人所能偽託。全章大旨,亦以勇力與禮義相較,以明禮之用。然結之飭法修禮,與儒者以禮為終始者有間。
〔二〕則虞案:莊子田子方:「諸大夫蹴然曰,」釋文:「本或作「愀」。」「蹴然改容」,即上林賦之「愀然改容」,彼注云:「變色貌。」
〔三〕孫星衍云:「讀「令長」之「長」。」◎則虞案:以下文例之,「其」字衍。
〔四〕則虞案:此有二說:于鬯云:「「而」當讀為「如」,詩都人士篇鄭康成箋云:「而,亦如也。」莊子人間世篇陸德明經典釋文云:「而,崔本作「如」,」「而禮不使也」者,如禮不使也,如禮不使,則是禽獸矣,文義自明。若以「而」作轉語,則不可解。」此一說也。劉師培補釋云:「案「使」字當作「便」,「禮不便」一語,與上「固欲君無禮」相應,「便」「使」二字因字形相近而訛。」此又一說也。案:劉說是。
〔五〕孫本「以」作「矣」,黃以周云:「「矣」字誤,當依元刻作「以」。下云「群臣以力為政」,文與此同。」蘇輿本改從元刻作「以」。◎則虞案:黃蘇二君皆未見元刻,故所云有誤,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吳懷保本俱作「矣」。黃之寀本、楊本、凌本、吳刻本俱作「以」,今從之。
〔六〕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吳勉學本、吳懷保本、凌本俱作「曰」,楊本、吳本、指海本俱作「日」,作「曰」非。易主者,盧文弨曰:「國策「寧為雞口」,一云當為「雞尸」。「尸」即主也,禽獸以彊者為主,更有彊者則易主矣,雞尤人之所常見者也。」盧說是。
〔七〕則虞案:此「日」字各本無作「曰」者,益證上文作「曰」者形訛。
〔八〕則虞案:此引邶風相鼠之詩。毛序:「刺無禮也。」韓詩外傳卷一、卷三、卷九,屢引此詩,皆言禮之重大。白虎通諫諍篇以為妻諫夫之詩,與毛說違。晏子引詩,多與毛合,而與齊魯之說不同,餘當文別見。
〔九〕孫星衍云:「說文:「沈于酒也。」周書曰:「罔敢湎於酒。」玉篇:「亡兗切。」」◎俞樾諸子平議(下簡出姓名)云:「按此但言公之不聽耳,非必言其沈湎也。「湎」疑「偭」字之誤,離騷「偭規矩而改錯」,王注:「偭,背也,」公聞晏子言而不樂,故背之而不聽耳。「偭」「湎」同聲,又因本篇言飲酒事,遂誤為「湎」矣。」中国古籍全录
〔一十〕孫星衍云:「說文:「●、按也。」俗作「抑」。」
〔一一〕孫星衍云:「當為「曏」。說文:「不久也。」玉篇:「許兩切,」「向」乃「曰」之誤在下耳。」
〔一二〕俞樾云:「「也」當作「邪」,乃詰問之詞,古「也」「邪」通用,故陸德明經典釋文曰:「「邪」「也」弗殊。」顏氏家訓音辭篇曰:「「邪」者,未定之詞,北人即呼為「也」。」並其證矣。荀子正名篇「其求物也,養生也,粥壽也。」楊倞注:「「也」皆當為「邪」,問之詞。」正與此同。」
〔一三〕則虞案:爾雅釋詁:「請,告也。」
〔一四〕則虞案:黃之寀本「已」作「也」。
〔一五〕王念孫云:「案「若」當為「善」,「公曰善者」,善晏子之言也。「是孤之罪也」,別為一句,不與上連讀。外篇上記景公命去禮,晏子諫之,事略與此同,彼文亦作「公曰善也」,今本「善」作「若」,則既失其句,而又失其義矣。「善」「若」字相似,又涉上文「若欲無禮」而誤。(諫下篇「善其衣服節儉」,雜下篇「以善為師」,今本「善」字並誤作「若」。)」◎則虞案:指海本據王說改。
〔一六〕則虞案:禮記玉藻:「君若賜之爵,則越席再拜稽首受,登席祭之。飲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虛爵。君子之飲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禮已,三爵而油油,以退。」鄭注:「禮,飲過三爵則敬數,可以退矣。」孔疏引熊氏云:「此經據朝夕侍君而得賜爵,故再拜而後受,必知此經非饗燕大飲者,以此下云受一爵以至三爵而退,明非大饗之飲也。若燕禮,非惟三爵而已。」孔疏又云:「言侍君小燕之禮,唯已止三爵,顏色和說而油然說敬,故春秋左氏傳云:「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疏引左氏傳者,宣公二年文。趙盾「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疏亦云:「是小飲酒耳,非正燕也。」
〔一七〕則虞案:此「蓋」字語助詞,不作疑辭解。
〔一八〕孫星衍云:「「禮」,一本作「理」,非。」◎則虞案「飭」黃本作「飾」,吳勉學本作「理」。
景公飲酒酲三日而後發晏子諫第三景公飲酒,酲〔一〕,三日而後發〔二〕。晏子見曰:「君病酒乎?」公曰:「然。」晏子曰:「古之飲酒也,足以通氣合好而已矣。故男不群樂以妨事,女不群樂以妨功。男女群樂者,周觴五獻〔三〕,過之者誅〔四〕。君身服之〔五〕,故外無怨治〔六〕,內無亂行。今一日飲酒,而三日寢之,國治怨乎外〔七〕,左右亂乎內。以刑罰自防者,勸乎為非〔八〕;以賞譽自勸者,惰乎為善;上離德行,民輕賞罰,失所以為國矣。願君節之也!」
〔一〕孫星衍云:「詩傳:「病酒曰酲,」說文:「一曰醉而覺也,」玉篇作「醉未覺」。」◎則虞案:北堂書鈔一百四十八引「酲」作「醒」,誤。
〔二〕蘇輿云:「發,起也,言醉寢三日而後起也。下文「今一日飲酒而三日寢之」,是其證。」
〔三〕俞樾云:「小爾雅廣言:「周,匝也,」蓋觴各五獻一而止,故曰「周觴五獻」。」◎孫詒讓札迻云:「「周」當為「酬」之假字(儀禮鄉飲酒禮注云:「酬之言周。」)。「五」疑當為「三」。前景公飲酒酣願諸大夫無為禮晏子諫章云:「觴三行遂罷酒。」外篇重而異者,景公飲酒命晏子去禮晏子諫章亦云:「用三獻,」是不得過三獻也。」◎則虞案:三獻者,侍君小燕之禮。此云「男女群樂」,與侍飲於君者不同。孫說有誤。群飲不過五獻,亦古之逸禮。禮有禮食、常食二者,禮食如鄉飲酒義「降,說屨升堂,脩爵無數。飲酒之節,朝不廢朝,莫不廢夕,賓出,主人拜送,節文遂終焉。」此云「爵無算」,當不限於五獻。常食者,如賓朋燕飲,故獻不過五也。
〔四〕孫星衍云:「鄭氏注周禮:「誅,責讓也。」」◎則虞案:見太宰注。
〔五〕孫星衍云:「詩傳:「服,思之也。」」◎陶鴻慶讀諸子札記(下簡出姓名)云:「孫說於本文之義未合。禮記孔子閒居篇「君子之服之也,」注云:「服猶習也。」此云「君身服之」,謂君習於此禮以為倡率也。」◎則虞案:孫陶二說皆未允。蘇輿云:「服,行也,言上必身自行之以率下也。管子權修篇:「上身服以先之,」荀子宥坐篇:「上先服之,」義並同。彼房楊二注,「服」俱訓「行」。」劉師培補釋亦訓為「行」。左傳文十八年傳:「服讒蒐匿。」杜注云:「行也。」身服之者,猶言躬行之也。訓行者是。
〔六〕劉師培補釋云:「案「怨」當作「蘊」。左傳昭十年「蘊利生孽,」本書作「怨」,則此文亦誤「蘊」為「怨」矣。又荀子哀公篇云:「富有天下而無怨財,」楊倞注亦云:「怨當作薀,」其旁證也。說文云:「薀,積也,亦作蘊。」廣雅云:「蘊,聚也。」文選蜀都賦云:「雜以蘊藻,」注云:「叢也。」又詩雲漢「蘊隆蟲蟲」,韓詩作「鬱」,則「蘊」即叢脞之意矣。外無蘊治者,言外無叢脞之政也;國治蘊者,言國政叢脞,莫之或理也。「蘊治」與「亂行」對文,「蘊」即左傳昭二十五年「蓄而不治將薀」之「蘊」。蓋「蘊」「宛」二字,聲近義同,如荀子富國篇「夏不宛暍」,「宛」當訓薀是也。「怨」「宛」均從夗聲,故又借「宛」為「怨」,若以「怨」字本義訓之,失其旨矣。」
〔七〕孫星衍云:「一本「怨」作「怒」,非。」◎則虞案:黃之寀本、活字本、吳懷保本、吳勉學本、凌本、子彙本,「怨」俱作為「怒」。
〔八〕蘇輿云:「「勸」疑作「勤」,緣下「勸」字誤也。「勤」與「惰」對文,言刑罰不準,故人弛其防而為非之心轉勤也。」◎劉師培補釋同。◎則虞案:小爾雅廣詁:「勸,力也。」高誘戰國策注「勸猶力也」。「力」與「惰」正對文,義自可通,不必改為「勤」。又「防」,吳懷保本誤作「妨」。
景公飲酒七日不納弦章之言晏子諫第四景公飲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諫曰〔一〕:「君欲飲酒七日七夜〔二〕,章願君廢酒也!不然,章賜死。」晏子入見,公曰:「章諫吾曰:「願君之廢酒也!不然,章賜死。」如是而聽之,則臣為制也〔三〕;不聽,又愛其死。」晏子曰:「幸矣章遇君也!令章遇桀紂者〔四〕,章死久矣。」於是公遂廢酒。
〔一〕孫星衍云:「「弦章」,韓非外儲說有「弦商」。「章」「商」聲相近,一人也,事桓公。」◎盧文弨云:「呂氏春秋勿躬篇、說苑君道篇,皆以弦章在桓公時,韓非外儲說左下作「弦商」,當即「弦章」。唯新序雜事四在桓公時者乃弦寧,後問上作「弦甯」,實一字。據此,則弦章正事景公者。」◎蘇輿云:「孫盧說是。「章」「商」古字通,費誓「我商賚汝」,「商」,徐邈音章。荀子王制篇「審詩商」,王引之讀「商」為「章」,並其證。弦甯事桓公,別一人,當依新序。」◎則虞案:孫志祖讀書脞錄說同。
〔二〕王念孫云:「「飲酒」上不當有「欲」字,蓋即「飲」字之誤而衍者,上文「景公飲酒,七日七夜不止」,無「欲」字。」◎梁履繩云:「「欲」疑「今」字。」◎俞樾云:「「欲」蓋即「飲」字之誤衍者。」◎文廷式云:「「欲」字上當奪「從」字,諫上篇「從欲而輕誅」,諫下篇「從君之欲不足以持國」,是其證。從欲,即縱欲也。」
〔三〕蘇輿云:「臣為制,言制于臣也,下云「則是婦人為制也」,義同。」
〔四〕則虞案:元本、綿眇閣本、黃之寀本、子彙本「令」俱作為「今」,明鈔本作「夫」。
景公飲酒不恤天災致能歌者晏子諫第五〔一〕景公之時,霖雨十有七日〔二〕。公飲酒,日夜相繼。晏子請發粟于民,三請,不見許。公命柏遽巡國,致能歌者〔三〕。晏子聞之,不說,遂分家粟于氓〔四〕,致任器于陌〔五〕,徒行見公曰〔六〕:「十有七日矣〔七〕!懷寶鄉有數十〔八〕,飢氓里有數家,百姓老弱,凍寒不得短褐,飢餓不得糟糠〔九〕,敝撤無走〔一十〕,四顧無告。而君不卹〔一一〕,日夜飲酒,令國致樂不已,馬食府粟,狗饜芻豢〔一二〕,三保之妾〔一三〕,俱足粱肉。狗馬保妾,不已厚乎?民氓百姓,不亦薄乎?故里窮而無告〔一四〕,無樂有上矣;飢餓而無告,無樂有君矣。嬰奉數之筴〔一五〕,以隨百官之吏,民飢餓窮約而無告,使上淫湎失本而不卹〔一六〕,嬰之罪大矣。」再拜稽首,請身而去〔一七〕,遂走而出。公從之〔一八〕,兼于塗而不能逮〔一九〕,令趣駕追晏子〔二十〕,其家〔二一〕,不及。粟米盡于氓,任器存于陌,公驅及之康內〔二二〕。公下車從晏子曰:「寡人有罪,夫子倍棄不援〔二三〕,寡人不足以有約也〔二四〕,夫子不顧社稷百姓乎?願夫子之幸存寡人〔二五〕,寡人請奉齊國之粟米財貨〔二六〕,委之百姓,多寡輕重,惟夫子之令。」遂拜于途〔二七〕。晏子乃返,命稟巡氓〔二八〕,家有布縷之本而絕食者,使有終月之委;絕本之家〔二九〕,使有期年之食〔三十〕,無委積之氓,與之薪橑〔三一〕,使足以畢霖雨。令柏巡氓〔三二〕,家室不能禦者〔三三〕,予之金;巡求氓寡用財乏者〔三四〕,死三日而畢〔三五〕,後者若不用令之罪。公出舍,損肉撤酒〔三六〕,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三七〕,辟拂嗛齊〔三八〕,酒徒減賜。三日,吏告畢上:貧氓萬七千家,用粟九十七萬鍾〔三九〕,薪橑萬三千乘;懷寶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四十〕。公然後就內退食〔四一〕,琴瑟不張〔四二〕,鐘鼓不陳。晏子請左右與可令歌舞足以留思虞者退之〔四三〕,辟拂三千,謝于下陳〔四四〕,人待三,士待四,出之關外也〔四五〕。ARTX.CN
〔一〕則虞案:楊本缺。此章與孟子對梁惠王之言合。孟子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為民父母也!」又云:「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漢書王吉傳云:「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葬,為犬豬所食;而廄馬食粟,苦其太肥。王者受命於天,為民父母,用意若是乎?」亦同此義。
〔二〕孫星衍云:「爾雅釋天:「淫謂之霖。」左傳:「凡雨自三日已往為霖。」」
〔三〕孫星衍云:「姓柏名遽。」◎于鬯云:「案此「命柏」與下文「令柏」同。下文云:「令柏巡氓家室不能禦者予之金,」俞蔭甫太史諸子平議以柏為官名,與「伯」通,引管子輕重丁篇「左右伯」,謂此伯即左右伯也。又云:「其職即古之常伯,」「古之常伯猶漢之侍中,乃近臣也。」「發金與民,出自內府之藏,故使近臣將命焉。」然則此「命柏」亦即此「柏」矣,致能歌者而命近臣,於事尤為切合。遽乃急遽之意,小戴儒行記陸釋云:「遽,急也。」彼鄭注云:「遽,猶卒也。」國語晉語韋昭解云:「遽,疾也。」「卒」「疾」亦並即「急」義。孫星衍音義以柏遽為姓名,蓋非。」◎則虞案:黃本作「伯遽」。
〔四〕則虞案:大夫稱家,家粟者,大夫祿田之粟。
〔五〕孫星衍云:「任器,任用之器,可以負載。」◎則虞案:周禮牛人:「以載公任器,」注:「任,猶用也。」司隸「為百官積任器」,鄭司農云:「百官所當任持之器物,此官主為積聚之也。」玄謂:「任,猶用也,」賈疏云:「用器,除兵器之外,所有家具之器,皆是用器也。先鄭、康成說有不同。」以此文推之,晏子「致任器于陌」者,接上句分粟而來,則任器者為擔持之器,使得粟者擔荷而歸。下云「粟米盡于氓,任器存于陌」,粟盡而器存者,是得粟者載持以歸,巳反其任器,故粟盡而器存;苟任器為日用家具之器,晏子出以賑民,胡為乎復存於陌耶?是「任器」之釋,當以先鄭為是。知經失者在諸子,晏子之書,涉及禮制名物者固不少。
〔六〕則虞案:徒行者,以車馬皆能載持,已致之於陌,故徒行。
〔七〕則虞案:各本「十」上脫「霖雨」二字,王念孫據上文補,指海本亦據王說增。
〔八〕孫星衍云:「懷寶,言富家也。」◎王念孫云「自此句以下,皆言百姓飢寒困苦之事,若云富家鄉有數十,則與下文不類矣。下文說賑恤之事云:「懷寶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謂以金散給之也(孫云言富民出金也,尤非)。若是富家,則無庸賑恤矣。予謂「懷寶」當為「壞室」,「壞室」與「飢氓」對文,下文云「室不能禦者予之金」,是其證也。「懷」與「壞」字相似,俗書「寶」字作「●」,與「室」亦相似,故「壞室」誤為「懷●」。後人不達,又改「●」為「寶」耳。」◎則虞案:洪頤烜讀書叢錄說同。指海本據改作「壞室」。中国古籍全录
〔九〕孫星衍云:「當為「糠」。」◎則虞案:本字為「康」,說文:「穀皮也。」ARTX.CN
〔一十〕孫星衍云:「即「敝●」假音字。說文:「●,人不能行,」玉篇:「蹩躠,旋行貌」,「撤」又「徹」俗字。」◎則虞案「敝」為「蹩」之假借,「撤」即「●」字,見漢書賈誼傳注。
〔一一〕孫星衍云:「說文:「卹,憂也,」一本作「恤」。」中国古籍全录
〔一二〕孫星衍云:「當為「厭」,玉篇:「饜,飽也,於艷切。」」◎則虞案:孟子:「猶芻豢之悅我口,」謂食芻之牛羊也。月令鄭注:「養牛羊曰芻,犬豕曰豢。」「狗饜芻豢」,言狗飽牛羊犬豕之肉,故下文言「肉」。中国古籍全录
〔一三〕盧文弨曰:「三保蓋阿保之流。」◎孫詒讓云:「「三保」當作「三室」。考工記匠人:「內有九室,九嬪居之。」蓋天子六宮有九室,諸侯三宮則三室也。此篇「室」字多訛為「寶」(上文「懷寶鄉有數十」,洪頤烜讀書叢錄謂「懷寶」為「壞室」之訛是也),「寶」又訛為「保」,遂不可通耳。「保妾」亦「室妾」之訛。」
〔一四〕俞樾云:「「里窮而無告」,義不可通。據下文云:「民飢餓窮約而無告,」即承此文言之,則此文亦當作「窮約而無告」矣。「里」字上疑當有「鄉」字,據上文云:「懷寶鄉有數十,飢民里有數家,」以鄉里並言,是其證也。晏子原文蓋云:「故鄉里窮約而無告,無樂有上矣;飢餓而無告,無樂有君矣。」因脫「鄉」字「約」字,遂不可通耳。上文「懷寶」乃「壞室」之誤(說本王氏念孫),此所謂「窮約」者,即承上「壞室鄉有數十」而言;所謂「飢餓」者,即承上「飢氓里有數家」而言。」
〔一五〕孫星衍云:「左傳「策名委質」,服虔注:「古者始仕必先書名於策,」「奉數之筴」,謂持策以待書事也。「筴」當為「策」,隸書多以「束」為「夾」。」◎劉師培校補云:「「數」下疑有挩字,「數」與「計」同。」
〔一六〕則虞案:「使上」之「使」字,疑在「民飢餓窮約而無告」句之上。劉師培以「百官之吏」,「之」為衍文,「吏」為「使」訛,屬下讀,非是。「百官之吏」者,即荀子不苟篇之「官人百吏」,「吏」非訛字。「淫湎」,黃本誤作「淫酒」。
〔一七〕蘇時學爻山筆話(下簡出姓名)云:「請身,謂乞身也。」
〔一八〕則虞案:黃本「從」作「追」。
〔一九〕孫星衍云:「言兼程以進。」◎于鬯云「「兼」蓋讀為「歉」,塗長而足力不足及之,故曰「歉于塗而不能逮」,下文因有趣駕之事。孫星衍音義謂兼程以進,非也。兼程以進,何以不能逮乎?或云:當讀為「●」,說文雨部云「●,久雨也」,與上文霖雨之說亦可合。」◎則虞案:孫于之說皆非。「兼」疑「溓」之假借,考工記輪人「雖有深泥,亦弗之溓也」,鄭司農云:「「溓」讀為「黏」。」說文:「黏,相著也。」今霖雨十七日,泥塞于塗,黏著不易行,故曰「兼于塗而不能逮」。
〔二十〕孫星衍云:「詩傳:「趣,趨也。」」◎盧文弨云:「「趣」與「促」同。」◎則虞案:皆失之。「趣」通「取」,莊子齊物論「趣舍不同」,即「取捨不同」。釋名釋言語:「取,趣也,」是其證。此云「令趣駕」者,上云「晏子徒行見景公」,此云「走而出」,亦必徒行。「公從之,兼于塗」,公亦徒行以從,為其不能逮,故命取駕。
〔二一〕則虞案:疑有挩文。
〔二二〕孫星衍云:「爾雅釋宮:「五達謂之康。」」
〔二三〕盧文弨云:「「倍」與「背」同。」◎孫星衍云:「「倍」讀如「負」。」◎則虞案:「援」者,助也。魯語:「夫為四鄰之援,」注:「所攀援以為助也。」
〔二四〕文廷式云:「「約」當作「為」,草書形似而訛。」◎則虞案:此「約」字不當訓為約束。楚辭招魂注:「屈也。」此云寡人固不足以屈夫子,其如社稷百姓何。
〔二五〕則虞案:「存」者,易繫辭疏:「存,謂保其終也。」「幸存寡人」,謂幸保寡人。
〔二六〕則虞案:「請奉」,凌本作「請本」,誤。
〔二七〕孫星衍云:「一本作「塗」。「涂」「途」古字,「塗」俗字。」
〔二八〕孫星衍云:「命稟,言給之稟也。下云「柏」,則此或臣名。」◎俞樾云:「孫說與前文義未合;後說稍近之,然亦非也。稟乃官名,即周官廩人也。「稟」「廩」古字通耳。使之巡行氓間,有乏食者周給之,正廩人之事。」◎蘇輿云:「俞說非也。若是廩人,似不當但言「稟」(下云「伯」,失同),疑當以臣名為是。」
〔二九〕則虞案:荀子天論注:「本,謂農桑也,」故布縷得言本。
〔三十〕孫星衍云:「此字元刻本並作「期」。」◎則虞案:吳勉學本、凌本、活字本同。ARTX.CN
〔三一〕孫星衍云:「薪橑,禦雨之具。」◎則虞案:誤。管子侈靡:「雕卵然後瀹之,彫橑然後爨之。」橑亦薪也,薪橑所以供炊爨,非禦雨之用。上言「無委積之氓」,「無委積」者,指無積薪者言;下言「以畢霖雨」者,言所與之薪足以畢久雨而及雨霽。
〔三二〕孫星衍云:「柏即柏據。」◎俞樾云:「按「柏」亦官名也,與上文「命稟」一律,古「柏」與「伯」通,故漢書古今人表「伯與」作「柏譽」,「伯益」作「柏益」,「伯封」作「柏封」,「逢伯陵」作「逢柏陵」,是其證也。此「柏」字亦當作「伯」。管子輕重丁篇:「令謂左右伯沐涂樹之枝,」然則此所謂「伯」,即左右伯也,其職即古之常伯。周書立政篇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文選藉田賦注引應劭漢官儀曰:「侍中,周成王常伯任。」是古之常伯,猶漢之侍中,乃近臣也。說文部:「●,迮也,」引周書「常●常任,」●訓迮,有迫成之意,是此官名本當作「●」,「伯」「柏」並假字也。發金予民,出自內府之藏,故使近臣將命焉。」◎蘇輿云:「「令」當作「命」,與上文一律,「命」「令」形近而訛。「柏」,孫說是。」
〔三三〕則虞案:「不能禦」者,不能禦風雨也,「禦」下似挩二字。
〔三四〕則虞案:黃本上方校語云:「「寡」當作「家」。」劉師培云:「校語非。」
〔三五〕孫星衍云:「畢後,謂後葬也。既予之金,將責其緩葬之罪。」◎王念孫云:「「死」字與上下文義不相屬,蓋衍字也。「三日而畢」當絕句,此言巡氓者限三日而畢事,如有後期者,則以不用令之罪罪之也。下文云「三日,吏告畢上,」是其證。孫以「畢後」連讀,云:「畢後,謂後葬也,」蓋因上文「死」字而誤。」◎俞樾云:「按「死三日而畢」五字為句,「死」當作「終」,字之誤也。古文「終」字或作「●」,廣雅釋詁曰:「●,竟也,」「●」與「●」相似,因致誤耳。「巡求氓寡用財乏者,終三日而畢」,若過三日,是不用令,將治以罪,故曰「後者若不用令之罪」。下文云「三日,吏告畢上」,是適如其期,無敢後也。」◎黃以周云:「孫王二說皆未是。「巡」即上「命稟巡」「命柏巡」之「巡」,「求氓寡」與「用財乏」對文,「死」句絕,言有隱匿其數,少與金者死;後三日之期者,如不用令之罪也。下文「三日,吏告畢上」,言無後期。「貧氓萬七千家,用粟九十七萬鍾」云云,言其求氓眾,用財多。」◎蘇輿云:「「寡用財乏」,王說是;「死三日而畢」,俞說是。」◎于省吾云:「王、俞、黃三家之說並誤。書之一厄也。「死」、「尸」古字通,金文及古籍斯例習見。按主管其事曰尸,猶今人言職務,爾雅釋詁:「職,尸,主也。」是「職」「尸」同訓。諫上第七「而職計莫之從」,職計猶尸計,麥尊,死咸,謂職事畢也。上言巡求氓寡用財乏者,此云尸三日而畢,言其職尸之事,三日而畢也。」◎則虞案:「死三日而畢,」俞說亦未允。「死」字疑「比」字之訛,說文:「皆,俱詞也,從比。」徐鍇曰:「比,皆也。」此云如是施為者,皆限以三日而畢。
〔三六〕孫星衍云:「「撤」當為「徹」。」
〔三七〕孫星衍云:「說文:「鬻,鬻也,或作。」玉篇:「,記言切。」」
〔三八〕孫星衍云:「詩傳「弗,去也。」「拂」與「弗」同,言屏去之。」又云:「說文「嗛,口有所銜也。」「嚌,嘗也。」「齊」與「嚌」同,言減去口味。揚子法言問神篇:「狄牙能喊,狄牙不能齊不齊之口。」「喊」亦「嗛」俗字。」◎王念孫云:「案孫云「減去口味」是也;而引說文「嗛,口有所銜也」,「嚌,嘗也」,則非此所謂嗛齊者矣。予謂:嗛者,快也,莊子盜跖篇曰:「口嗛於芻豢醪醴之味。」釋文:「嗛,苦簟反。」趙策曰:「膳啗之嗛於口,」魏策曰:「齊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調五味而進之。」高注:「嗛,快也。「齊」讀若「劑」。鄭注周官鹽人曰:「齊事,和五味之事。」又注少儀曰:「齊,謂食羹醬飲有齊和者也。」高注呂氏春秋本味篇曰:「齊,和分也。」淮南本經篇曰:「煎敖焚炙調齊和之適然。」則此所云「嗛齊」者,謂齊和之嗛於口者也。」◎洪頤烜云:「「辟拂」當作「辟席」。文選上林賦「逡巡避廗」,李善注:「「廗」與「席」古字通。」「廗」「拂」字形相近。或云:席以拂拭為敬,故「辟席」亦謂之「辟拂」。史記孟軻列傳「側行襒席」,索隱:「張揖三蒼字詁:「襒,拂也,」」即其證。」◎蘇時學云:「「辟」當讀如「嬖」,「辟拂」,疑即女嬖充下陳者。下言:「辟拂三千,謝於下陳」,可證。「齊」讀如「齋」,「嗛齊」,謂茹素也。」◎黃以周云:「「辟拂」疊韻字,亦作「」,皆狀歌舞之貌。下云「辟拂三千,謝于下陳」,與「人侍三,士侍四,出之關外」相對為文,是辟拂亦侍御之倖臣也。上云「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言減物畜之飼;此云「辟拂嗛齊,酒徒減賜」,「辟拂」與「酒徒」對文,言減倖臣之祿。「嗛」「歉」古多通用,說文「歉,食不滿也。」「齊」與「嚌」通。音義是。」◎蘇輿云:「文選上林賦注引韓詩章句云:「辟,除也。」「辟拂嗛齊」,猶言除去甘味。黃從「●」,而引南都賦以為狀歌舞貌,殊為未合。既指倖臣,不得但言其歌舞狀,且「」與「酒徒」,亦非對文,又與下「謝于下陳」之文不類,孫說自安。「嗛齊」,王說是。」◎劉師培補釋云:「案黃說是,惟「齊」從孫說,則非。「齊」即「資」之假字也。詩大雅楚茨,禮記玉藻篇鄭注引作「薺」,楚詞離騷王注又作「薋」,此「齊」「資」古通之證。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惟是脯資餼牽竭矣」杜注:「資,糧也。」國語晉語「資困窮」,韋注:「資,稟也。」「嗛資」者,即減省所給之祿養也,故與「減賜」並文,「齊」假為「資」,猶「采薺」之或作「采薋」,「齊盛」之或作「資盛」也。」◎長孫元齡晏子春秋考云:「通鑑辨誤:「王僧虔奏,大明中即以宮懸合鞞拂。」按「鞞拂」皆舞名。「辟拂」即「鞞拂」,蓋舞人也。嗛,不足貌。「齊」,「齎」省字。言舞人齎去者不多,酒徒亦所賜少也。」◎于省吾云:「孫星衍改「拂」為「弗」,改「齊」為「嚌」,訓為減去口味,殊為牽強,且不釋「辟」字,義尤不憭;王念孫以「嗛齊」為快和,是從孫弗去之訓也;蘇輿訓「辟」為除,除去甘味,殊無所指;黃以周以辟拂為侍御之倖臣,義則近是;而謂辟拂襒●皆狀歌舞之貌亦非。辟,輔也,與「弼」義相因。盂鼎「乃辟一人」,克鼎「辟天子」,師望鼎「用辟于先王」,牧殷「命女辟百寮有司事」,●●「用辟我一人」,辟均謂輔佐,乃古義之僅存者。「辟拂」猶言輔拂,劉師培謂「齊」「資」古通,是也;「辟拂嗛資」與「酒徒減賜」對文,言輔拂損於資給,酒徒減於賞賜也。」
〔三九〕則虞案:黃本作「九千七萬鍾」,誤。
〔四十〕孫星衍云:「一本脫「用」字,非。言富民出金也。」◎則虞案:黃本、吳勉學本正脫「用」字。此云用金三千以賜壞室之民。凡有三事:「貧氓萬七千家,用粟九十七萬鍾」為一事,即上「命稟巡氓,家有布縷之本而絕食者,使有終月之委,絕本之家,使有期年之食」。「薪橑萬三千乘者」為二事,即上云「無委積之氓,與之薪橑」也。「懷寶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者為三事,即上「命柏巡氓,家室不能禦者予之金」是也。
〔四一〕則虞案:詩羔羊「退食自公」,鄭云:「退食,謂減膳也。」後漢書楊秉傳注同。孔疏引孫毓云:「自非天災,無減膳之制。」今齊霖雨十七日,故景公退食,與詩義合。魯詩說「退食自公,私門不開」,言自公朝退而就食,非退歸私家,故私門不開。此云「就內退食」,則非公朝,與魯詩違。晏子引詩,其義多與毛鄭義合,而與三家殊,有涉於禮制者尤顯。中国古籍全录
〔四二〕則虞案:禮記曲禮「士無故不徹琴瑟」,注:「憂樂不相干也。故,謂災患喪病。」云士,亦上通於君。景公琴瑟不張,鐘鼓不陳,非為節儉,實卹災眚也。
〔四三〕孫星衍云:「「虞」同「娛」。」◎蘇時學云:「「虞」或「慮」字之訛。」◎則虞案:蘇說是。「留」者,「流」之同音假借,考工記「寒奠體則張而不流」,注:「流,移也。」此云「足以留思慮」者,即移情易慮之謂。此請退者有二:左右便嬖,一也;可令舞歌以移情者,二也。
〔四四〕孫星衍云:「爾雅釋宮:「堂途謂之陳。」言所退歌舞思虞之人謝于堂下而去。」◎黃以周云:「謂歌舞者三千人,皆謝去之。上云「請退歌舞」,謂此。」◎蘇輿云:「孫說非也。文選李斯上秦始皇書李善注:「下陳,猶後列也,」謝于下陳,猶辭去不與于後列耳,下篇「願得充數乎下陳」,是其證。」◎則虞案:蘇說是也。
〔四五〕盧文弨云:「當是予以三日、四日之限。」◎俞樾云「按三謂三日,四謂四日;人則以三日為期,士則稍優容之,以四日為期,皆使得辦裝也。」◎黃以周云:「當依元刻本作「人侍三,士侍四」。「人侍」「士侍」,即所謂「嬖御人」「嬖御士」也,「三」「四」,人數。「出之關外」,謂逐去之。上云「請退左右」,謂此。」◎則虞案:黃說近是。景元鈔本「人待」「士待」皆作「待」,活字本、嘉靖本下「待」字作「侍」。
景公夜聽新樂而不朝晏子諫第六晏子朝,杜扃望羊待于朝〔一〕。晏子曰:「君奚故不朝?」對曰:「君夜發不可以朝〔二〕。」晏子曰:「何故?」對曰:「梁丘據扃〔三〕入歌人虞〔四〕,變齊音。」晏子退朝,命宗祝修禮而拘虞〔五〕,公聞之而怒曰:「何故而拘虞?」晏子曰:「以新樂淫君〔六〕。」公曰:「諸侯之事,百官之政,寡人願以請子。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夫子無與焉〔七〕。夫樂,何必夫故哉〔八〕?」對曰:「夫樂亡而禮從之,禮亡而政從之,政亡而國從之。國衰〔九〕,臣懼君之逆政之行。有歌〔一十〕,紂作北里〔一一〕,幽厲之聲,顧夫淫以鄙而偕亡〔一二〕。君奚輕變夫故哉?」公曰:「不幸有社稷之業,不擇言而出之,請受命矣。」
〔一〕孫星衍云:「杜,姓;扃,名。望羊,猶仿佯也。史記孔子世家「眼如望羊」,集解:「王肅曰:「望羊,望羊視也。」」」◎于鬯云:「「杜扃」,當謂門關閉耳。說文戶部云:「扃,外閉之關也,」是也。下文云「君奚故不朝」,正因杜扃而發問也。蓋君出朝必門闢,無用扃杜矣。孫星衍音義云:「杜,姓,扃,名,」疑非。又云:「望羊,猶仿佯也,」或云望羊,或轉是人名。」◎則虞案:孫云「杜姓扃名」固臆測,于云「門關閉」,亦非。諸侯之制,雉門內曰治朝,路門內曰燕朝,凡朝,皆指治朝言。朝于治朝,群臣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視之。景公夜發不朝,是晨興未蒞治朝聽政無疑。然治朝無堂無階,廷之前更無門戶,杜門云者,自無門之可杜。若謂指雉門言,雉門為諸侯之正門,屏雉門內,所謂「邦君樹塞門」者是,自亦無可扃者。于說不可從。
〔二〕群書拾補「以」下有「朝」字,盧文弨云「舊脫」。◎于省吾云:「盧文弨謂「朝」字舊脫,按無「朝」字是也。「以」,「已」,字通,詳經傳釋詞。上云「君奚故不朝」,此對曰「君夜發,不可已」,是「不可已」正承「君奚故不朝」言,無庸意補「朝」字明矣。」◎則虞案:黃本上方校語及蘇時學筆話俱云脫「朝」字,指海本、蘇輿本皆據補,是也。于說非。「夜發」者,盧文弨云:「謂夜不寐也。」
〔三〕盧文弨、蘇時學俱云「據」下「扃」字衍文。◎文廷式云:「扃,密也。呂覽君守篇:「扃而又閉天之用密,」是「扃」字之義。」
〔四〕虞者,蘇時學云:「歌者名」。◎則虞案:文選嘯賦注引晏子春秋:「虞公善歌,以新聲感景公,晏子退朝而拘之。」又注云:「漢興,又有虞公,即劉向別錄曰:「有人歌賦楚漢興以來善雅歌者魯人虞公,發聲清哀,遠動梁塵。」」是虞公為樂人善歌者之稱。中国古籍全录
〔五〕宗祝,孫星衍云「官名」。
〔六〕則虞案:新樂者,指變齊音言。
〔七〕孫星衍云:「「與」讀如「豫」。」
〔八〕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吳勉學本、子彙本皆作「夫樂何夫必攻哉」,黃本上方校語云「「何夫」之「夫」疑。」楊本作「夫樂何失必攻哉」。(黃以周云:「凌本作「夫樂何失必攻哉」,蓋楊本之誤。」)孫星衍據下文「君奚輕變夫故哉」,訂「攻」為「故」,又「夫」「必」乙。指海本、蘇輿本同。
〔九〕劉師培補釋云:「「政亡而國從之衰」為句,「之」下「國」字衍。」
〔一十〕孫星衍云:「疑有脫文。文選卷五引此書「桀作東歌南音」,當在此。」◎則虞案: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各本「從之」之下有「國衰臣懼君之逆政之行有」等十一字,顧廣圻云:「以下十一字,在下章「惰君」之下,錯誤入此。」
〔一一〕則虞案:史記殷本紀:「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文心雕龍樂府篇:「塗山歌於候人,始為南音;有娀謠乎飛燕,始為北音。」與此說異。
〔一二〕孫星衍云:「幽厲,周二王。「顧夫淫以鄙」,「里」「鄙」「為」韻,謂二王所作之音。」
景公燕賞無功而罪有司晏子諫第七景公燕賞于國內,萬鍾者三,千鍾者五,令三出〔一〕,而職計莫之從〔二〕。公怒,令免職計〔三〕,令三出,而士師莫之從〔四〕。公不說。晏子見,公謂晏子曰:「寡人聞君國者,愛人則能利之,惡人則能疏之。今寡人愛人不能利,惡人不能疏,失君道矣。」晏子曰:「嬰聞之,君正臣從謂之順,君僻臣從謂之逆。今君賞讒諛之民〔五〕,而令吏必從,則是使君失其道,臣失其守也。先王之立愛,以勸善也〔六〕,其立惡〔七〕,以禁暴也。昔者三代之興也,利于國者愛之,害于國者惡之,故明所愛而賢良眾,明所惡而邪僻滅,是以天下治平〔八〕,百姓和集。及其衰也,行安簡易,身安逸樂,順于己者愛之,逆于己者惡之,故明所愛而邪僻繁,明所惡而賢良滅,離散百姓,危覆社稷。君上不度聖王之興〔九〕,而下不觀惰君之衰,臣懼君之逆政之行〔一十〕,有司不敢爭,以覆社稷,危宗廟。〔一一〕」公曰:「寡人不知也,請從士師之策。」國內之祿,所收者三也〔一二〕。
〔一〕則虞案:治要「令」作「命」,下「令三出」同。
〔二〕孫星衍云:「沈啟南本注云:「一作「職計算之」,」並下「士師」亦同。」◎黃以周云:「「職計莫之從」,元刻本同。校語云:「一本作「職計算之」,」下「士師」同。」中国古籍全录
〔三〕則虞案:治要「令」下衍「之」字。
〔四〕王念孫云:「治要作「職計筴之,士師筴之」。治要是也。「筴」,隸書「策」字也。據下文云「請從士師之策」,則本作「策之」明矣。(策之,蓋謂以策書諫也,故曰「請從士師之策。」)一本作「筭之」者,俗書「筭」字或作「●」,與「筴」字相似也,故「筴之」誤為「●之」。今本作「莫之從」者,「筭」字或作「算」,而隸書從「竹」從「草」之字多相亂,故「算」字或書作「莫」,形與「莫」相似,故「算之」又誤為「莫之」。後人不解「莫之」二字之義,又見下文有「令吏必從」之語,因加「從」字,以曲為附會耳。」◎孫詒讓札迻云:「治要引是也。「筴」與「策」同,下文云「請從士師之策」可證。」◎俞樾云:「按王說非也。「職計莫之從」「士師莫之從」,文義甚明;若作「筴之」,則義轉晦矣。王氏謂「以策書諫」,無論以策書諫不可僅謂之「策」,且亦豈待令三出而始諫乎?令三出而莫之從,正見其持之堅;若令三出而始諫,轉病其諫之晚矣。蓋晏子原文正作「莫之從」,傳寫奪「從」字,則「莫之」二字于義未足,後人因下文有「請從士師之策」句,以意妄改之,或為「筴」,或為「算」。禮記仲尼燕居篇注曰:「策,謀也。」文選運命論注引倉頡曰:「算,計也。」是「策」「算」義相近;疑下文「請從士師之策」或作「請從士師之算」,後人各據所見本改之耳。不作「策」而作「筴」者,因「策」字之形與「莫」字不類也。即此可知原文之作「莫」矣。晏子曰:「今君賞讒諛之民,而令吏必從,」正指兩「莫之從」者而言。凡古書之義,必求其安,未可喜新而厭故也。」◎蘇輿云:「下文「君正臣從」「君僻臣從」之「從」,亦是承「莫之從」說,觀於文曰「公怒」,曰「公不說」,令莫之從,斯怒而不說耳,俞說是也。」
〔五〕王念孫云:「按「民」本作「臣」,凡以讒諛事君者,皆臣也,非民也。下篇云:「景公信用讒佞,賞無功,罰不辜,」則此篇之萬鍾、千鍾,皆是賞讒諛之臣,而非賞民也。治要正作「賞讒諛之臣」。」◎蘇輿云:「晏子文本作「民」,不必從治要作「臣」,此與尚書盤庚「于民」之「民」同訓,蓋兼臣民言之。民可統臣,臣不可統民,景公所賞,祗是國中倖嬖之人,如酒徒(前云「酒徒減賜」,可見平日原有重賜)御夫(後云「欲祿御夫以萬鍾」可證)之類,非必有爵位之貴,故以「民」統之。」◎則虞案:蘇說是也。治要作「臣」者,避太宗諱。
〔六〕則虞案:治要「勸」作「親」。
〔七〕王念孫云:「按「立惡」本作「去惡」,去惡斯可以禁暴,今作「立惡」,則文義相反矣。「去」本作「●」,「立」本作「●」,二形相似,又涉上句「立愛」而誤也。治要正作「去惡」。」◎俞樾云:「按王說非也。此「惡」字乃愛惡之惡,非善惡之惡,若改「立惡」為「去惡」,則上句「立愛」之文又不可通,必改為「立善」始得矣。禮記祭義篇:「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此云「立愛」「立惡」,義與彼同,不當改「立」為「去」。治要作「去惡」,乃後人不知「立」字之義而妄改之耳。」◎陶鴻慶云:「俞說是也。「立愛」「立惡」,猶言「立賞」「立罰」,下文「明所愛而賢良眾,明所惡而邪僻滅」,正申言此義。
〔八〕則虞案:治要作「平治」。
〔九〕則虞案:「君上」之上疑有「今」字。中国古籍全录
〔一十〕則虞案:治要無「臣懼君之」四字。
〔一一〕則虞案:治要有「矣」字。
〔一二〕則虞案:治要無「國內之祿」等九字,此句似殘缺。
景公信用讒佞賞罰失中晏子諫第八〔一〕景公信用讒佞〔二〕,賞無功,罰不辜。晏子諫曰:「臣聞明君望聖人而信其教〔三〕,不聞聽讒佞以誅賞。今與左右相說頌也〔四〕,曰:「比死者勉為樂乎〔五〕!吾安能為仁而愈黥民耳矣〔六〕!」故內寵之妾〔七〕,迫奪于國,外寵之臣,矯奪于鄙,執法之吏,並荷百姓〔八〕。民愁苦約病〔九〕,而姦驅尤佚〔一十〕,隱情奄惡〔一一〕,蔽諂其上〔一二〕,故雖有至聖大賢,豈能勝若讒哉〔一三〕!是以忠臣之常有災傷也〔一四〕。臣聞古者之士,可與得之,不可與失之;可與進之,不可與退之。臣請逃之矣。」遂鞭馬而出〔一五〕。公使韓子休追之〔一六〕,曰:「孤不仁,不能順教,以至此極〔一七〕,夫子休國焉而往〔一八〕,寡人將從而後〔一九〕。」晏子遂鞭馬而返。其僕曰:「嚮之去何速?今之返又何速?」晏子曰:「非子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
〔一〕則虞案:綿眇閣本此章誤連上章。
〔二〕劉師培校補云:「冊府元龜二百五十三「信」作「任」。」
〔三〕劉師培校補云:「元龜「望」作「望見」。」◎則虞案「望」當讀如詩都人士「萬民所望」之「望」謂仰望,非望見也,元龜誤。
〔四〕孫星衍云:「「說」,今本作「悅」,非。本書多作「說」,據以訂正。」◎則虞案:「今與左右」,楊本「今」作「令」。
〔五〕孫星衍云:「比死,言將及死也。」◎蘇輿云「即唐風「且以喜樂,宛其死矣」意。」◎則虞案:蘇說不盡合,見下釋。
〔六〕孫星衍云:「說文:「黥,墨在面也。」言不為樂,僅愈罪人,猶二世云「監門之養」。墨者守門,蓋古有是語,一本作「黔」。」◎蘇輿云:「愈,猶安養,意為仁乃安民之事。「黥」當為「黔」,黔民即黎民,言吾但勉為樂耳,不欲為仁以為安民之事也。下文云云,正申明此意。孫說疑非。」◎則虞案:蘇說恐非。此句當合上句觀之,此之「黥民」,即上句之「比死者」也;此讒佞之人極言之辭,比死者且勉為喜樂,我何能依為仁義之行,僅勝於刑人也哉。黃本「黥」作「黯」,誤。
〔七〕蘇輿云:「左傳作「內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僭令于鄙」。」◎則虞案:見左昭三十年傳晏子對齊侯之言。綿眇閣本重「之」字。
〔八〕孫星衍云:「「荷」讀如「苛」,經典多以「荷」為「苛」。」◎洪頤烜云:「「荷」即「苛」字,禮記檀弓「下無苛政」,釋文:「本亦作「荷」。」左氏昭十三年傳「苛慝不作」,釋文「「荷」本或作「荷」。」隸釋衡方碑「糾剔荷忒」,街彈碑「吏無荷擾之煩」,「苛」皆作「荷」。」ARTX.CN
〔九〕則虞案:約者,猶言貧困也。論語「不可以久處約」,皇疏:「貧困也,」是其證。
〔一十〕于省吾云:「王念孫謂「尤佚」即「溢尤」,是也。按「姦驅」不詞,「姦驅」本應作「姦匿」,「匿」古「慝」字。蓋「匿」字訛作「區」,後人不解而改為「驅」耳。」◎則虞案:「姦驅」之「驅」,疑為「區」之假字。荀子大略注「區,藏也,」姦人之所藏,故曰「姦驅」。左傳「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句法正同。「富」與「藏」義亦近,「尤佚」即「溢尤」,謂益甚也。
〔一一〕盧文弨云:「「奄」「掩」同。」◎則虞案:蘇時學說合。ARTX.CN
〔一二〕王念孫云「按「蔽」者,擁蔽;「諂」者,諂諛;二字義不相近,不當以「蔽諂」連文。「諂」當為「」,字之誤也,「」讀若「滔」,滔者,惑也,謂隱其情,掩其惡,以蔽惑其君也。爾雅「蠱,滔疑也」,疑即惑也。管子五輔篇曰:「上滔君上,而下惑百姓。」」
〔一三〕則虞案:若,猶彼也。
〔一四〕王念孫云:「「之」字衍。」◎則虞案:有「之」字義亦通,不為衍。
〔一五〕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作「而馬」,綿眇閣本、吳勉學本、吳刻乙。
〔一六〕王念孫云:「姓韓名子休。」◎孫詒讓云:「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云:「齊景公遊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後之。」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子韓樞御之。」此韓子休疑即彼騶子韓樞也。」中国古籍全录
〔一七〕王念孫云:「案「順教」即「訓教」。」◎蘇輿云:「王說非。言不能順承其教以至此極。「順」固有「訓」義,而非此之所謂「順」也。」◎則虞案:此句與上文「望聖人而信其教」而來,「不能順教」,即不能信其教。「以至此極」,加深言之耳。
〔一八〕孫星衍云:「言棄國而去。」◎蘇時學云:「當作「而焉往」。」
〔一九〕蘇輿云:「而,猶汝也。」
景公愛嬖妾隨其所欲晏子諫第九翟王子羡臣于景公〔一〕,以重駕〔二〕,公觀之而不說也。嬖人嬰子欲觀之〔三〕,公曰:「及晏子寢病也。」居囿中臺上以觀之,嬰子說之,因為之請曰:「厚祿之!」公許諾。晏子起病而見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駕,寡人甚說之,請使之示乎〔四〕?」晏子曰:「駕御之事,臣無職焉。」公曰:「寡人一樂之,是欲祿之以萬鍾,其足乎〔五〕?」對曰:「昔衛士東野之駕也〔六〕,公說之,嬰子不說,公曰不說〔七〕,遂不觀。今翟王子羡之駕也,公不說,嬰子說,公因說之;為請,公許之,則是婦人為制也。且不樂治人,而樂治馬,不厚祿賢人,而厚祿御夫〔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狹于今〔九〕,修法治,廣政教,以霸諸侯。今君,一諸侯無能親也〔一十〕,歲凶年饑〔一一〕,道途死者相望也。君不此憂恥,而惟圖耳目之樂,不修先君之功烈〔一二〕,而惟飾駕御之伎,則公不顧民而忘國甚矣〔一三〕。且詩曰:「載驂載駟,君子所誡〔一四〕。」夫駕八,固非制也〔一五〕,今又重此,其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樂之,國必眾為之,田獵則不便,道行致遠則不可,然而用馬數倍〔一六〕,此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當民務〔一七〕,此聖王之所禁也。君苟美樂之,諸侯必或效我,君無厚德善政以被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遠、親鄰國之道也〔一八〕。且賢良廢滅,孤寡不振,而聽嬖妾以祿御夫以蓄怨〔一九〕,與民為讎之道也。詩曰:「哲夫成城,哲婦傾城〔二十〕。」今君不免成城之求〔二一〕,而惟傾城之務,國之亡日至矣。君其圖之!」公曰:「善。」遂不復觀,乃罷歸翟王子羡,而疏嬖人嬰子。
〔一〕孫星衍云:「翟王之子名羡。」
〔二〕盧文弨云:「「以」下似當有「干景公」三字。」◎蘇輿云「「干」「于」形近,此疑傳寫者誤以「干」為「于」,遂謬加「臣」字於上耳。「臣」字當衍,盧臆增,未可從。」◎于鬯云「「駕」下當有「八」字,蓋即因「公」字上首正「八」字,傳寫脫去一「八」字耳。下文云「夫駕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為非制不滋甚乎」,則此文作「以重駕八」顯甚。重駕八者,即駕八而又重之,謂十六馬也。第曰「以重駕」,則義不白。」
〔三〕孫星衍云:「嬰子,景公之妾也。」
〔四〕陶鴻慶云:「「乎」當為「子」字之誤,故晏子曰「駕御之事,臣無職焉」。」◎則虞案:示,猶寘也,陳也,使翟王子羨陳之,作「乎」義通。
〔五〕陶鴻慶云:「「一」疑為「美」之壞字,下文云「且君苟美樂之,國必眾為之」,又云「君苟美樂之,諸侯必或效我」,並其證。」◎則虞案:黃本上方校語云:「「是」下疑脫「以」字,」非也。如有「以」字,與「其足乎」語氣不合。「是」字恐衍文。歸有光評點本自「欲」字截讀,義亦通。
〔六〕孫星衍云:「衛國之士姓東野,荀子哀公篇:「定公問於顏淵曰:「東野子之善馭乎?」」又曰:「東野畢之馬失,」未知即其人否。」ARTX.CN
〔七〕盧文弨云:「「曰」訛。」◎黃以周云:「「曰」字誤。元刻本作「因」。」◎則虞案:黃說非是。元刻本作「曰」,不作「因」,作「因」者,吳勉學本如是。活字本、嘉靖本、綿眇閣本、子彙本、凌本、楊本皆作「曰」,不作「因」,以文氣觀之,作「曰」者意自順。「公曰不說」者,非實不說,因嬰子之不說而詭稱曰不說;下云「公因說之」,公初不悅,因嬰子而說之,為請厚祿而許之,故用「因」字,義各有當,情意自見。此「曰」字非訛。
〔八〕則虞案:此句有二讀:楊慎、歸有光自「御」字截;凌本自「夫」字截,是也。下云「以祿御夫以蓄怨」是「御夫」連文之證。
〔九〕孫星衍云:「「狹」當為「陝」,說文「隘也,」玉篇「陝」作「狹」。」
〔一十〕則虞案:自「君」字逗,「一」疑衍文。
〔一一〕黃以周云:「「飢」當從元刻作「饑」。」◎則虞案:活字本、楊本、凌刻、歸有光評本、吳本、指海本皆作「饑」。
〔一二〕則虞案:黃本「先君」作「先王」。
〔一三〕則虞案:上下文皆稱「君」,不稱「公」,此「公」字當為「君」字之誤。
〔一四〕孫星衍云:「小雅采菽之詩,「誡」作「屆」,箋:「極也。」按:當從此。說文:「誡,敕也。」」◎王念孫曰「按孫說非也。晏子引詩亦作「屆」,今作「誡」者,俗音亂之也。「屆」者,至也,「君子所屆」者,君子至也,「所」,語詞耳。(說見釋詞。按「君子」,謂來朝之諸侯也。鄭箋:「屆,極也,諸侯將朝王則驂乘,乘四馬而往,此之服飾,君子法制之極也。」與詩意不合。)若改「屆」為「誡」,而訓為誡敕,則其不可通者有二:「屆」字以由為聲(「由」古,「塊」字,於古音屬至部),於古音屬至部,其上聲則為旨部,其入聲則為質部。詩中用「屆」字者,小雅節南山與「惠」、「戾」、「闋」為韻,小弁與「嘒」「淠」「寐」為韻,采菽與「淠」、「嘒」、「駟」為韻,大雅瞻與「疾」為韻。以上與「屆」為韻之字,古音皆在至部。若「誡」字則以「戒」為聲,于古音屬志部,其上聲則為止部,其入聲則為職部。詩中用「戒」字者,小雅采薇與「翼」、「服」、「棘」為韻,大田與「事」、「耜」、「畝」為韻,大雅常武與「國」為韻,易震象傳與「得」為韻,楚辭天問與「代」為韻。以上與「戒」為韻之字,古音皆在志部。此兩部之音,今人讀之相近,而古音則絕不相通,至於老莊諸子,無不皆然。此非精于三代兩漢之音者,固不能辨也。今改「屆」為「誡」也,則與「淠」「嘒」、「駟」之音不協。此其不可通者一也。下文云:「夫駕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為非制也,不滋甚乎。」是晏子之意,謂古之諸侯所駕不過四馬,今駕八則非制矣,況又倍之乎。故引詩「載驂載駟」云云以諫也。若云「載驂載駟,君子所誡」,則三馬、四馬亦當誡矣,三馬四馬當誡,則諸侯但可駕兩馬矣,豈其然乎!此其不可通者二也。檢王伯厚詩考所載異字。曾無「君子所誡」之文,蓋伯厚所見本尚未誤作「誡」也,乃反以子書中之誤字為是,而以經文為非,見異思遷而不顧其安,是惑也。」◎蘇輿云:「王說是。馬瑞辰釋詩引此,遂據以為假借字,殆不然歟!」
〔一五〕則虞案:「八固非制也」者,謂古無此制也。夏制,天子始六馬,荀卿言「六馬仰秣」,公羊言「天子駕六」,白虎通言天子之馬六,示有事于天地四方。蓋言夏制也。商周損之以四,商頌「八鸞鎗鎗」,詩車攻、吉日「四牡龐龐」,「四牡孔阜」,皆天子之事也。後世又復用六馬。史記稱始皇以水數制乘六馬,西京賦「天子駕雕軫六駿」,是後世之制亦無八馬,故曰非制。
〔一六〕則虞案:諸侯之大夫,大事駕四,詩采虯言方叔,曰「乘其四騏」,四牡言使臣,曰「四牡騑騑,不嫌與天子諸侯同數。惟天子乘龍,諸侯乘騋,大夫乘駒,是其異耳。大夫小事駕二,左襄二十七年傳「陳成子以乘車兩馬賜顏涿聚之子,晏子解右驂以遺越石是也。此云「國必眾為之」者,言大夫以上皆效之用十六馬也。「用馬數倍」者,言大夫四馬,今用十六馬,則增馬四倍,故云。
〔一七〕張純一引墨子非命中篇「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繆其耳目之淫,不顧其國家百姓之政」,義同。
〔一八〕陶鴻慶云:「「遠」下疑脫「人」字。」
〔一九〕劉師培校補云:「「以」疑「此」訛。」◎陶鴻慶云「「蓄怨」上當有「此所」二字,上文云「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遠、親鄰國之道也」,詞有反正,而文例正同。」
〔二十〕孫星衍云:「大雅瞻之詩。」◎則虞案:晏子春秋引詩與毛詩多合,說已見前。魯詩「哲」作「悊」,列女傳、漢書谷永傳引瞻皆作「悊」,此作「哲」,亦毛詩文。
〔二一〕盧文弨云:「元刻作「免」,疑是「克」誤。」◎黃以周引俞樾說云:「「免」疑作「勉」。」◎則虞案:活字本、嘉靖本、吳刻本皆作「免」,吳勉學本、子彙本、楊本、凌本、歸評本、皆作為「思」。作「思」義亦通。
景公敕五子之傅而失言晏子諫第十景公有男子五人〔一〕,所使傅之者,皆有車百乘者也〔二〕,晏子為一焉。公召其傅曰:「勉之!將以而所傅為子〔三〕。」及晏子,晏子辭曰:「君命其臣,據其肩以盡其力,臣敢不勉乎!今有之家〔四〕,此一國之權臣也,人人以君命命之曰:「將以而所傅為子,」此離樹別黨〔五〕,傾國之道也,嬰不敢受命,願君圖之〔六〕!」
〔一〕孫星衍云:「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公子鉏、公子陽生。時荼尚未生。」◎則虞案:史記作「公子壽、駒、黔、駔、陽生。索隱云:「凡五公子。」中国古籍全录
〔二〕則虞案:「傅」,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吳懷保本皆誤作「傳」,下「召其傅」亦誤。「有車百乘者」,謂大夫也,孟子梁惠王趙注:「百乘之家,謂大國之卿,食采邑有兵車百乘之富者也,若齊崔,衛甯,晉六卿等。」
〔三〕孫星衍云:「言以所傅之善者為世子也。」◎則虞案:公召其傅,乃召傅者五人,分別召而謂之也。「而」即「汝」,謂以汝所傅者為太子也,故晏子以離樹別黨諫之。
〔四〕俞樾云:「按「今有之家」,文義未明。上文云:「景公有男子五人,所使傅之者,皆有車百乘者也,」疑此當云「今有車百乘之家」,傳寫奪之耳。」◎于省吾云:「按俞說非是。之,猶是也,詳經傳釋詞。是家即承上文「有車百乘者」言,非有奪文也。」◎則虞案:黃本上方校語云:「句可疑。」
〔五〕孫星衍云:「已樹太子而離間之,又別立黨。」
〔六〕則虞案:「願君」,元刻本作「顧君」,活字本、嘉靖本、吳勉學本、子彙本、楊本、凌本仍作「顧」。吳懷保本作「願」,顧校亦作「願」。
景公欲廢適子陽生而立荼晏子諫第十一〔一〕淳于人〔二〕納女于景公〔三〕,生孺子荼〔四〕,景公愛之。諸臣謀欲廢公子陽生而立荼〔五〕,公以告晏子〔六〕。晏子曰:「不可〔七〕。夫以賤匹貴,國之害也;置大立少,亂之本也〔八〕。夫陽生,生而長〔九〕,國人戴之,君其勿易!夫服位有等,故賤不陵貴;立子有禮,故孽不亂宗。願君教荼以禮而勿陷于邪,導之以義而勿湛于利。長少行其道,宗孽得其倫。夫陽生敢毋使荼饜粱肉之味,玩金石之聲,而有患乎〔一十〕?廢長立少,不可以教下;尊孽卑宗,不可以利所愛。長少無等,宗孽無別,是設賊樹姦之本也〔一一〕。君其圖之!古之明君,非不知繁樂也,以為樂淫則哀,非不知立愛也,以為義失則憂〔一二〕。是故制樂以節,立子以道。若夫恃讒諛以事君者〔一三〕,不足以責信。今君用讒人之謀,聽亂夫之言也〔一四〕,廢長立少;臣恐後人之有因君之過以資其邪,廢少而立長以成其利者。君其圖之!」公不聽。景公沒,田氏殺君荼,立陽生;〔一五〕殺陽生,立簡公〔一六〕;殺簡公而取齊國。
〔一〕則虞案:楊本缺。此齊人之言也。公羊傳記齊事獨翔實,晏子齊人,記之者亦齊人,故於齊事往往與公羊合。此章曰:「若夫恃讒諛以事君者,不足以責信,」有所指而言,其事惟公羊有之。哀六年傳:「景公謂陳乞曰:「吾欲立舍,何如?」陳乞曰:「所樂乎為君者,欲立之則立之,不欲立則不立。君如欲立之,則臣請立之。」陽生謂陳乞曰:「吾聞子蓋將不欲立我也。」陳乞曰:「夫千乘之主,將廢正而立不正,必殺正者。吾不立子者,所以生子者也。走矣!」與之玉節而走之。」後果陳乞立陽生而弒荼,所謂讒諛不足信者殆謂此(與左氏傳異)。又曰:「臣恐後人之有因君之過以資其邪,廢少而立長以成其利者,」此亦指陳乞言也。廢少,殺荼也;立長,立陽生也。成其利,田氏因專齊政。據此,足以與公羊互發,清人治公羊者,惜俱未之及。中国古籍全录
〔二〕孫星衍云:「括地志:「淳于國,在密州安丘縣東北二十里。」」
〔三〕孫星衍云:「左傳「鬻姒之子荼嬖。」服虔注:「鬻姒,景公妾,淳于人所納,」蓋本此。(惠棟云:「未詳所出」,誤。)史記齊世家:「景公寵妾芮姬。」」◎則虞案:左傳作姓「姒」,史記作「芮」。鄒誕生本作「芮姁」,見史記索隱。
〔四〕孫星衍云:「公羊傳作「舍」,音相近。左傳云「安孺子」,史記作「晏」。」◎則虞案:孫云公羊者,見公羊哀公六年傳文,「音相近」者,「荼」「舍」古音同部也。穀梁傳亦作「荼」,音舒。左傳「安孺子」者,為左傳哀公六年傳文。竊疑此當云「生子荼」,「孺」字後人誤增。史記齊世家:「景公寵妾芮姬生子荼,下文始云:「太子荼立,是為晏孺子。」又書「晏孺子元年春」。左哀六年「以安孺子如賴」,亦即位後文。此始生,故不當有「孺」字。
〔五〕則虞案:左傳哀公五年傳:「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大夫恐其為大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間於憂虞,則有疾疢,亦姑謀樂,何憂於無君!」公疾,使國惠子、高昭子立荼,寘群公子於萊。」史記齊世家同,俱無諸臣謀廢陽生之明文。惟左傳有鮑子「孺子牛」之對,史記有「景公之命」云云。諸臣之謀,或亦有之,可與此互證。
〔六〕則虞案:此誤也。史記景公四十八年,書「是歲晏嬰卒」,五十八年荼始生,去晏子之死有十載,安有告晏子之事!追敘者未之審耳。
〔七〕則虞案:治要無「曰」字,黃本「可」下有「也」字。
〔八〕王念孫云:「按「置大」本作「置子」,今本「子」作「大」者,後人不曉「子」字之義而妄改之也。「子」,即太子也,「置子立少」,謂廢太子而立少子也。上章公謂五子之傅曰:「勉之!將以而所傅為子,」本章曰:「立子有禮,故孽不亂宗,」皆其明證矣。治要正作「置子立少」。」◎俞樾云:「按王說非也。下文云「廢長立少,不可以教下,」又云:「今君用讒人之謀,聽亂夫之言也,廢長立少,臣恐後人之有因君之過以資其邪,廢少而立長,以成其利者,」並以「長」「少」對言,則此文亦當作「置大立少」。國語周語曰:「是以小怨置大德也,」韋注曰:「置,猶廢也。」然則置大立少,猶云廢大立少,正與廢長立少同義。晏子原文疑本作「置大立小,亂之本也」,「大」與「小」對,猶「長」與「少」對也。後人因下文「立少」字兩見,因亦改為「立少」耳。「少」「小」音義並相近,故易淆亂。儀禮鄉飲酒禮「主人少退」,注云:「少退,少避,」釋文作「小避」。特牲饋食禮「挂于季指」,注云:「季,小也,」釋文作「季少」。並其證也。王氏不知「少」為「小」字之誤,而反以「置大」為「置子」,失之矣。」
〔九〕孫星衍云:「今本脫一「生」字,以意增。陽生,悼公。」◎王念孫云:「孫加「生」字,非也。此文本作「夫陽生長而國人戴之」,言陽生長於荼而為國人所戴也。今本「長而」誤作「而長」,又加「生」字於其上,則贅矣。群書治要正作「夫陽生長而國人戴之」。」◎蘇時學曰:「案當作「陽生長而國人戴之」,孫本重「生」字,亦是。」
〔一十〕孫星衍云:「言陽生雖為君,荼亦得享聲色而無患也。」
〔一一〕則虞案:黃本「賊」作「殘」。
〔一二〕黃以周云:「元刻脫「為」字。」◎則虞案:活字本、吳刻均脫;嘉靖本、綿眇閣本、吳勉學本、吳懷保本、子彙本、凌本均有「為」字。又治要作「以為義失而憂」。
〔一三〕蘇輿云:「「恃」,治要作「持」。」
〔一四〕蘇輿云:「治要無「聽」字「也」字文義較適。此「也」字係羨文。」
〔一五〕則虞案:治要無「君」字,與「立陽生」作一句讀,下文「殺陽生,立簡公」與此文句相同,有「君」字者是。
〔一六〕孫星衍云:「田氏,陳乞、陳常也。「田」「陳」聲相近,經典通用。乞弒荼,常弒簡公者,陽生則鮑牧所弒,以為田氏者,乞使之。」◎則虞案:田氏殺君荼,見春秋哀公六年經傳。弒荼者,朱毛陽生;春秋書陳乞者,所以著禍由乞始,此云與春秋合。殺陽生見哀十年經。簡公,即悼公子壬,亦景公子。史記齊世家:「田常弒簡公于州,田常乃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專齊之政。平公卒,子宣公積立。宣公卒,子康公貸立。康公十九年,田常曾孫田和始為諸侯,遷康公海濱。二十六年,康公卒,呂氏遂絕其嗣,田氏卒有齊國。」
景公病久不愈欲誅祝史以謝晏子諫第十二〔一〕景公疥且瘧〔二〕,期年不已〔三〕。召會譴〔四〕、梁丘據、晏子而問焉,曰:「寡人之病病矣〔五〕,使史固與祝佗〔六〕巡山川宗廟,犧牲珪璧,莫不備具,數其常多先君桓公〔七〕,桓公一則寡人再。病不已,滋甚,予欲殺二子者以說于上帝,其可乎?」會譴、梁丘據曰:「可〔八〕。」晏子不對。公曰:「晏子何如?」晏子曰:「君以祝為有益乎?」公曰:「然〔九〕。」「若以為有益〔一十〕,則詛亦有損也。君疏輔而遠拂〔一一〕,忠臣擁塞,諫言不出。臣聞之,近臣嘿,遠臣瘖〔一二〕,眾口鑠金〔一三〕。今自聊攝以東〔一四〕,姑尤以西者〔一五〕,此其人民眾矣,百姓之咎怨誹謗,詛君于上帝者多矣。一國詛,兩人祝,雖善祝者不能勝也〔一六〕。且夫祝直言情,則謗吾君也;隱匿過,則欺上帝也〔一七〕。上帝神,則不可欺;上帝不神,祝亦無益。願君察之也。不然,刑無罪〔一八〕,夏商所以滅也。」公曰:「善解余惑〔一九〕,加冠!」命會譴毋治齊國之政,梁丘據毋治賓客之事,兼屬之乎晏子〔二十〕。晏子辭,不得命,受相退,把政,改月而君病悛〔二一〕。公曰:「昔吾先君桓公,以管子為有力〔二二〕,邑狐與穀〔二三〕,以共宗廟之鮮〔二四〕,賜其忠臣,則是多忠臣者。子今忠臣也,寡人請賜子州款〔二五〕。」辭曰:「管子有一美,嬰不如也;有一惡,嬰不忍為也,其宗廟之養鮮也〔二六〕。」終辭而不受。
〔一〕則虞案:黃本、楊本此章下有景公飲酒樂及景公至自畋、景公賞賜及後宮三章,與元本不同。
〔二〕孫星衍云:「說文:「疥,搔也。」顏之推家訓以為「痎」字。左傳昭二十年「齊侯疥遂痁」,杜預注:「痁,瘧疾。」」◎蘇輿云:「「疥」不當作「痎」。周禮疾醫「夏時有痒疥疾,秋時有瘧寒疾」,賈疏云:「四月純陽用事,五月已後,陰氣始起,惟水沴火,水為甲,疥有甲,故有疥痒之疾。」素問生氣通天論:「春傷于風邪,氣流連乃為洞泄,夏傷于暑,秋為疾瘧。」瘧論:「風之與瘧也,相似同類。」疥亦風所致,故轉而為瘧也。」◎則虞案:蘇說是。以「疥」為「痎」,此六朝人之誤。顏氏家訓書證篇,左昭二十年正義引袁狎云「疥當為痎」,釋文引梁元帝音「該」,作「痎」,皆誤。說文「痁」篆下引左傳作「齊侯遂痁」,可證。痁者,說文云「有熱瘧。」疥者,搔也。齊侯疾愈一年,其初疥痒,熱入於臟府,遂成為熱瘧。左傳曰:「疥遂痁,」此云「疥且瘧」,曰「遂」,曰「且」,以明先後之序。宋咸熙惜陰日記卷五有考,可參閱。
〔三〕則虞案:左傳作「期而不瘳」,與外篇第七章同。
〔四〕孫星衍云:「會譴,姓會,名譴。」盧文弨云:「「會譴」即左傳之「裔款」,外篇所載與傳同。」◎則虞案:事見左昭二十年傳,杜注云:「二子齊嬖大夫。」中国古籍全录
〔五〕孫星衍云:「說文:「病,疾加也。」高誘注呂氏春秋「病,困也。」」
〔六〕孫星衍云:「周禮「史以書敘昭穆」,蓋小史也,名固。祝佗,祝官,名佗。」◎盧文弨曰:「左傳作「祝固史嚚」,外篇同。」◎俞樾云「按衛祝鮀,漢書古今人表作「祝佗」,是祝佗衛人,未聞齊亦有祝佗也。「佗」疑「佞」字之誤。昭二十年左傳「君盍誅于祝固史嚚」,此云「史固祝佞」,即彼「祝固史嚚」也。「祝」「史」互錯,「嚚」與「佞」聲近而誤耳。」◎蘇輿云:「左傳服虔注:「祝固,齊太祝;史嚚,太史也。謂祝史之固陋嚚暗,不能盡禮也。」李貽德賈服注輯述云:「傳云「誅于祝固史嚚」,似言于祝誅其固,于史誅其嚚者,故釋之如是。」今此云「使史固與祝佗」,足徵其為人名矣,疑服偶有不照也。」◎則虞案:蘇說是。左莊三十二年傳又有「史嚚」,又正義引世族譜齊雜人內有祝固史嚚,是皆人名。此史固與祝佗皆為人名無疑。
〔七〕王念孫云:「「數其常多先君桓公」,文不成義,當作「其數常多於先君桓公」,謂所用犧牲珪璧之數,常多於桓公也,故下文曰「桓公一則寡人再」。今本「其數」誤作「數其」,又脫「於」字。」◎蘇時學云:「案數語脫誤,不可疏解。」◎蘇輿云:「此句並無脫誤。「數其常」,謂以常數數之,即下所謂「桓公一則寡人再」者;「多先君桓公」,即多于先君桓公。古語如是,不必添「於」字。」◎陶鴻慶云:「王氏謂「數其」當為「其數」,是也。又謂「多」下脫「於」字,則非。「常多先君」者,即常多於先君也。古人文字簡直,多有此例。本篇第八章云「吾安能為仁而愈黥民耳矣」,謂愈於黥民也;第十四章云「楚巫微導裔款以見景公」,謂導於裔款也,並省去「於」字。史記驃騎列傳「所斬獲功已多大將軍」,言功多於大將軍也,例與此同。此主倒誤說也。」◎則虞案:陶說是。
〔八〕則虞案:此與左傳有出入。左昭二十年傳文云:「梁丘據與裔款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賓!」公說,告晏子。」云云。
〔九〕孫星衍云:「「若以為有益」上,疑脫「晏子曰」三字。」◎黃以周云:「盧校本旁注「晏子免冠曰」五字,云:「下文有「加冠」二字,則此當有「晏子免冠」之文。」」
〔一十〕則虞案:左傳作「祝有益也,詛亦有損」。此「為」字之上疑挩「祝」字。中国古籍全录
〔一一〕孫星衍云:「遠拂,詩傳:「佛,輔也。」「拂」與「佛」同。」◎于鬯云:「案「拂」當讀為「●」,「●」,古「弼」字,輔即左輔,拂即右弼。雜上篇云:「則內無拂,而外無輔,輔拂無一人,」亦用「拂」字。」◎蘇輿云:「「拂」讀為「弼」。弼,所以輔正弓弩者也。荀子臣道篇:「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與彊君撟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以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國謂之輔;有能抗君之命,竊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國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拂。」是輔拂原有分別,不得訓「拂」為「輔」。孫說失之。」
〔一二〕孫星衍云:「「嘿」當為「默」。說文:「瘖,不能言也。」玉篇:「於深切。」」◎蘇輿云:「「瘖」同「喑」。說苑正諫篇「下無言則謂之喑」。」◎則虞案:黃本「嘿」正作「默」。
〔一三〕蘇輿云:「此言見周語韋注:「鑠,銷也。」」
〔一四〕孫星衍云:「聊攝,杜預注左傳:「聊攝,齊西界也。平原聊城縣有攝城。」」◎則虞案:「攝」,一作「聶」。
〔一五〕孫星衍云:「姑尤,杜預注左傳:「姑尤,齊西界也。姑水尤水,皆在城陽郡東南入海。」」◎則虞案:此二水繞齊東界,故云「姑尤以西」。
〔一六〕則虞案:此與左傳合。傳云:「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
〔一七〕則虞案:左傳作「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上下說辭,左氏與此皆不同,外篇卻與左傳合。
〔一八〕孫星衍云:「一本「刑」作「則」,非。」
〔一九〕孫星衍云:「「余」,一本作「予」。」◎黃以周云:「元刻本作「予」。」◎則虞案:凌本誤作「子」。
〔二十〕則虞案:「之乎」,齊人語也,即「諸」字,齊人語緩,公羊又作「之諸」。
〔二一〕孫星衍云:「說文:「悛,止也,」玉篇「且泉切」。」◎則虞案:即今之「痊」字,方言:「致也。自山而東或曰悛。」
〔二二〕于鬯云:「力,猶功也。周禮司勳職云「治功曰力。」(下文「多」字亦當即司勳職「戰功日多」之「多」,然文有脫。)」
〔二三〕「邑狐」,孫星衍云:「一本作「孤」,地未詳。吾友洪亮吉曰「狐駘」,近是。「與穀」者,左傳昭十一年:「申無宇曰「齊桓公城穀而置管仲焉」。」杜預釋例:「濟北穀城中有管仲井。」」◎則虞案:城穀,見春秋莊三十二年經。左傳云:「城小穀,為管仲也。」」案齊有穀,魯有小穀。公羊經「城小穀」,解云:「二傳作「小」字,與左氏異。」是左傳作「城穀」,二傳作「城小穀」。今本左氏之「小」字,必後人誤添,此三傳今古文之分也。此云「邑狐與穀」,不作「小穀」,與左氏古文合。
〔二四〕長孫元齡云:「左氏襄三十年傳:「豐卷將祭,請田焉,弗許,曰:「唯君用鮮,眾給而已。」」杜注:「鮮,野獸,眾臣祭以芻豢為足。」然則桓公賜邑於管仲,不啻食采,兼以為狩地,猶魯用重祭之比也。」
〔二五〕孫星衍云:「地名,未詳。」
〔二六〕孫星衍云:「「其宗廟之養鮮也」,言非宗廟常禮,故以為惡。左傳:「鳥獸之肉不登于俎」」。◎于省吾云:「按「養鮮」不詞,「養」本應作「羞」,爾雅釋詁:「羞,進也。」周禮庖人「與其薦羞之物」,注:「備品物曰薦,致滋味乃為羞。」然則「羞鮮」即進鮮。說文古文「養」作「●」,甲骨文及金文「羞」字均作「●」,形近易訛。」◎則虞案:孫說有誤。「其宗廟之養鮮也」七字,疑後人字旁注文,其意即指上文「邑狐與穀,共宗廟之鮮」而言,後闌入正文,致失其解。
景公怒封人之祝不遜晏子諫第十三〔一〕景公游于麥丘〔二〕,問其封人曰〔三〕:「年幾何矣?」對曰:「鄙人之年八十五矣〔四〕。」公曰:「壽哉〔五〕!子其祝我。〔六〕」封人曰:「使君之年長于胡〔七〕,宜國家。」公曰:「善哉!子其復之。」曰:「使君之嗣,壽皆若鄙臣之年〔八〕。」公曰:「善哉!子其復之。」封人曰:「使君無得罪于民。」公曰:「誠有鄙民得罪于君則可〔九〕,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晏子諫曰〔一十〕:「君過矣!彼疏者有罪,戚者治之,賤者有罪,貴者治之;君得罪于民,誰將治之〔一一〕?敢問:桀紂,君誅乎,民誅乎,」公曰:「寡人固也〔一二〕。」於是賜封人麥丘以為邑。
〔一〕則虞案:治要此章在雜上,元本、活字本、嘉靖本作「祝之」,顧廣圻依目錄校之。
〔二〕孫星衍云:「韓詩外傳作「桓公逐白鹿至麥丘之邦」。新序雜事篇作「桓公田至麥丘」。」
〔三〕劉師培補釋云:「案韓詩外傳十以此為桓公事。其言曰「齊桓公逐白鹿至麥丘之邦,遇人曰:「何謂者也?」對曰:「麥丘之邦人。」」新序雜事篇作「臣麥丘之邑人」,雖所記與此殊,然足證此文之「封」即「邦」字之假,猶書序「邦諸侯」之假「封」為「邦」也。「邦人」即邑人,非官名之封人也。」◎則虞案:劉說可信,此「封人」蓋沿莊子天地篇「堯觀乎華,華封人曰:「嘻!請祝聖人」」而改。治要「何」下無「矣」字。
〔四〕孫星衍云:「韓詩外傳新序「五」作「三」。」◎劉師培校補云:「案太平寰宇記十二,以麥丘屬譙縣,引桓譚新論云:「齊桓公行見麥丘人,問其年幾何,對曰:「八十三矣。」公曰:「以子壽祝寡人乎?」答曰:「使主君甚壽,金玉是賤,以人為寶。」」(下云:「即此邑人也。」)雖桓氏所據非此文,然亦作「三」不作「五」,與韓詩外傳新序同,或「五」為訛字。」
〔五〕則虞案:外傳作「美哉」,新序作「美哉壽乎」。此「壽哉」疑「善哉」之訛。下文兩言「善哉」,此句當一律。「善」者,此善其壽,下善其言。「善」「美」形義皆近,故外傳新序易為「美」字。此文今作「壽」者,後人不知「善哉」之義而改之也。
〔六〕則虞案:新序作「子其以子壽祝寡人」。
〔七〕孫星衍云:「詩「胡考之寧」,傳:「胡,壽也。」諡法解:「彌年壽考曰胡,保民耆艾曰胡。」」◎洪頤烜云「「胡」即「遐」字通用。詩南山有臺「遐不眉壽」,鄭箋:「遐,遠也。」「遐」又通作「瑕」,禮記表記「瑕不謂矣」,鄭注:「瑕之言胡也,」皆同聲假借字。與孫說合。◎俞樾云:「「胡」者,蓋謂齊之先君胡公靜也,詩齊譜正義言:「胡公歷懿王、孝王、夷王,是其享國久矣。」諡法:「保民耆艾曰胡,」則胡公壽考令終可知,故封人以為祝辭。而史記乃有見殺之說,或傳聞之異,不足據也。」◎蘇輿云:「俞說較優。」◎則虞案:治要引作「使君之年,長於國家」。ARTX.CN
〔八〕孫星衍云:「「嗣」「年」為韻。」◎王念孫曰:「按「曰」上原有「封人」二字,「鄙臣」作「鄙人」,與上下文同一例,今本脫「封人」二字,「鄙人」又誤作「鄙臣」。治要作「封人曰:使君之嗣壽,皆若鄙人之年」。」◎則虞案:指海本據補「封人」二字。
〔九〕陶鴻慶云:「得罪于君,不專指鄙民;當以「誠有鄙」三字為句,蓋謂封人之言鄙野而無義理也。上文封人兩答景公,皆自謂鄙人,故景公以此諧之。」◎則虞案:陶說非是。外傳作「無使群臣百姓得罪於吾君,無使吾君得罪於群臣百姓」。此章下云「誠有鄙民得罪於君則可,安有君得罪於民者乎」,以「民得罪君」與「君得罪民」並提,即承上文而來。「使君無得罪于民」下,似脫「使民無得罪於君」一句,「鄙」字衍文。
〔一十〕則虞案:治要作「對曰」。
〔一一〕則虞案:自「彼疏者」至「誰將治之」二十六字,治要無。
〔一二〕則虞案:「固也」,治要作「過矣」。
景公欲使楚巫致五帝以明德晏子諫第十四楚巫微導裔款以見景公〔一〕,侍坐三日,景公說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二〕,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三〕,事未大濟者,明神未至也〔四〕。請致五帝〔五〕,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請巡國郊以觀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登〔六〕,曰:「五帝之位,在于國南,請齋而後登之〔七〕。」公命百官供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視事。晏子聞之而見于公曰:「公令楚巫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德,神將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濟乎?」晏子曰:「君之言過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廣足以容眾,諸侯戴之,以為君長,百姓歸之,以為父母。是故天地四時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順而不亂,德厚行廣,配天象時,然後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輕身而恃巫〔八〕。今政亂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九〕?棄賢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一十〕,福不苟降,君之帝王,不亦難乎〔一一〕!惜乎!君位之高,所論之卑也。」公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試嘗見而觀焉〔一二〕。」寡人見而說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譏之,請逐楚巫而拘裔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對曰:「楚巫出,諸侯必或受之。公信之,以過于內,不知;〔一三〕出以易諸侯于外〔一四〕,不仁。請東楚巫而拘裔款〔一五〕。」公曰:「諾。」故曰〔一六〕:送楚巫于東,而拘裔款于國也。
〔一〕孫星衍云:「楚之巫名微。導,引之也。姓裔,名款。」◎王念孫云:「微,蓋楚巫之名,御覽作「徵」。孫以導為引,非也。「導」本作「道」,此後人不曉文義而改之也。道者,由也。裔款,齊之佞臣,故薦楚巫於景公,是楚巫由裔款而見景公也。下文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是其證。若作「導」而訓為「引」,則是楚巫引裔款以見景公,與本事相反矣。太平御覽人事部九十七引此正作「道」。」◎則虞案:王訓「道」為「由」,是也。以「微」為「徵」之誤,徵乃楚巫名,非也。苟徵為楚巫名,下文當出「楚巫徵」,不當獨略「徵」字。竊以此「微」字當為「媺」字之訛,古與「媄」通。「媄」,說文:「色好也,」後用「美」而少用「媄」與「媺」。此章言雩祭,雩祭皆用女巫。此楚巫色美,裔款因以進,故下文一則曰「公悅之」,景公自謂曰「寡人見而說之」。夫說之者,先說其色而後信其言也。後「媺」訛為「徵」,而「徵」又訛為「微」,致失其義。祀五帝為雩,雩必用女巫,詳下。
〔二〕則虞案:顧廣圻改元本「神明」為「明神」。孫星衍音義出「神明之主」,而刻本仍作「明神」。御覽四百五十六引及活字本、吳懷保本、楊本、凌本、吳勉學本、子彙本俱作「明神」,下文「明神未至」,亦作「明神」。作「明神」者是。「晏子曰」下「神明之主」亦當作「明神之主」,故乙。
〔三〕王念孫云:「案「有」上有「十」字,而今本脫之。「有」讀為「又」,若云「即位有七年」,則「有」字可刪矣。太平御覽引此正作「十有七年」。」◎則虞案:指海本據增。
〔四〕孫星衍云:「爾雅釋言:「濟,益也。」太平御覽作「神明」。」
〔五〕孫星衍云:「五帝,五方之帝。」◎蘇輿云:「五帝之名,見於孔子家語及大戴禮,其說有二:其一,孔子答季康子以伏羲配木,神農配火,黃帝配土,少昊配金,顓頊配水,此言數聖人革命改號,取法于五行之帝,非五帝定名也。其一則孔子所答宰予五帝德,曰黃帝,曰顓頊,曰帝嚳,曰堯,曰舜。史公所述五帝紀是也。皇甫謐作帝王代紀,蘇轍作古史,鄭樵作通志,則並祖孔安國,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帝嚳、堯、舜為五帝,五峰雙湖胡氏又主秦博士天皇、地皇、人皇之議,而以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為五帝。竊謂諸說唯史公較為有據,道原劉氏以胡說為定論者,恐非。」◎則虞案:蘇輿之說,與此章之義無涉。下文云「巡國郊以觀帝位」,是合五帝於壇而祭之也。此惟天子之大雩如此,大雩在南郊,魯用天子禮樂,故魯之南門曰雩門。諸侯不然,雩則雩上公而不能雩上帝,今齊欲以五帝祀之,則於禮僭矣,故晏子以為慢行。惟古雩用女巫,女巫舞雩見於周禮春官「司巫」及「女巫」,檀弓亦有望之愚婦人之譏,此楚巫當亦為女巫,故景公憐其色之美。五帝之名,出於巫史,巫咸、甘、石三家天文之書,以人事定星位,甘氏中官,有天皇大帝一星在鉤陳口中,又有五帝內坐五星在華蓋下。史記天官書多用甘氏星經,又有五星五帝坐在南官蓋中宮,天皇大帝象圜丘,五帝內座象郊,南官五帝座象明堂。甘公石申皆周人,其所據當三代古書,此五帝者,當以此說為是。蘇說,後儒依託之辭也。
〔六〕孫星衍云:「水經注淄水:「自山東北流逕牛山西,又逕臨淄縣故城南。」元和郡縣志:「牛山在臨淄縣南二十五里。」」
〔七〕孫星衍云:「御覽「齋」下有「具」字。」◎蘇輿云;「請齋,謂請致齋也。言致齋而後能登,非請齋具而登之也。御覽「具」字緣下「齋具」而衍耳。」◎則虞案:蘇說是也。下云「公令楚巫齋牛山乎」,是齋為楚巫之齋;其具,景公供之耳。黃本「齋」作「齊」。
〔八〕則虞案:「恃巫」,張純一本改「恃誣」。下文「棄賢而用巫」,此「恃巫」即「用巫」之意,張改非。御覽四百五十六引無「公令楚巫」至「神明之主」八十五字。
〔九〕蘇輿云:「「也」當讀「邪」,下同。」◎則虞案:凌本「明」作「其」,誤。中国古籍全录
〔一十〕則虞案:御覽引作「苟得」。
〔一一〕則虞案:宋本御覽「君之帝王不亦難乎」以上殘缺,此處獨完,作「而求帝王,不亦難乎」,是也。此正申說上二「不苟」之義,「而」字一轉。
〔一二〕劉師培補釋:「嘗即試也,小爾雅廣言篇曰:「嘗,試也,」「嘗」「試」義同,「試」蓋後人旁注之字,嗣併入正文,今當刪。」
〔一三〕孫星衍云:「「知」讀如「智」。」◎蘇輿云:「案「過于內」,言使公獲過于內也。」
〔一四〕孫星衍云:「易見,輕見也。」◎盧文弨云:「言我不信而使外諸侯信之,是之謂易。」◎黃以周云:「書般庚「無俾易種于茲新邑」,孔疏云:「「易」即今俗語云「相染易」。」俞云:「易讀如「惡之易也」之「易」,」是也。或云:「易」古「●」字,非。」
〔一五〕長孫元齡云:「左傳襄十九年:「遂東太子光。」齊原東國,則齊東者齊之邊裔,以為流放之地。東楚巫者,放之於東裔也。」
〔一六〕盧文弨云:「「故」下「曰」字衍。東濱海,不與諸侯鄰。」◎陶鴻慶云:「「曰」蓋「因」字之誤,第九章「公曰「不說」,遂不觀」,「曰」字元刻本作「因」,即其例。」◎劉師培校補同。◎則虞案:陶劉說非是。「曰」蓋「囚」字之訛也,左定公九年傳:「執陽虎,將東之。陽虎願東,乃囚諸西鄙。」言囚而逐之。此亦然。「囚」與「拘」相對。
景公欲祠靈山河伯以禱雨晏子諫第十五齊大旱逾時〔一〕,景公召群臣問曰〔二〕:「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饑色〔三〕。吾使人卜,云〔四〕,祟在高山廣水〔五〕。寡人欲少賦斂以祠靈山〔六〕,可乎?」群臣莫對〔七〕。晏子進曰:「不可〔八〕!祠此無益也。夫靈山固以石為身〔九〕,以草木為髮,天久不雨〔一十〕,髮將焦,身將熱〔一一〕,彼獨不欲雨乎〔一二〕?祠之無益〔一三〕。」公曰:「不然〔一四〕,吾欲祠河伯〔一五〕,可乎?」晏子曰:「不可〔一六〕!河伯以水為國〔一七〕,以魚鱉為民〔一八〕,天久不雨,泉將下,百川竭〔一九〕,國將亡〔二十〕,民將滅矣,彼獨不欲雨乎〔二一〕?祠之何益!」景公曰:「今為之柰何?」晏子曰:「君誠避宮殿暴露〔二二〕,與靈山河伯共憂〔二三〕,其幸而雨乎〔二四〕!」于是景公出野居暴露〔二五〕,三日〔二六〕,天果大雨,民盡得種時〔二七〕。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無用乎!其維有德〔二八〕。」
〔一〕則虞案:太平御覽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又九百三十二、藝文類聚一百、合璧事類二、記纂淵海五引俱作「齊大旱」,無「逾時」二字。說苑辨物作「齊大旱之時」。元本「時」作「」,「時」「」古今字,今當一律作「時」。
〔二〕劉師培校補云:「案寰宇記十八引作「問群臣」,事文類聚前集五引作「乃召群臣而問」。」◎則虞案:合璧事類二引「問」上有「而」字。
〔三〕黃以周云:「「饑」當依元刻本作「飢」。」說苑、藝文類聚兩引俱作「饑」,惟御覽引作為「飢」,元本作「饑」,顧校改為「飢」耳。◎則虞案:「且」,御覽八百七十引作「皆」,三十八引仍作「且」。藝文類聚一百作「民且饑色」,七引作「民有饑色」。
〔四〕王念孫云:「案「卜云」本作「卜之」,此草書之誤也,若作「云」,則當別為一句,破碎不成文理矣。藝文類聚災異部、御覽咎徵部六並引作「吾使人卜之」,說苑辨物篇同。」
〔五〕則虞案:御覽三十八引作「旅在高山廣澤」,又八百七十九、藝文類聚七及一百俱引作「廣澤」。說苑辨物、寰宇記十八亦作為「澤」。
〔六〕孫星衍云:「言少少賦民,以為祭山之費。「祠」,初學記、御覽作「祀」。」◎盧文弨云「「祠」,御覽八百七十九作「招」。按周禮男巫「旁招以茅」,招,四方之所望祭者。他卷亦或作「祠」作「祀」。」◎王念孫云「案作「招」者,誤字也。御覽固多誤字,不必附會以周官之「旁招」。且祠是祭名,而招非祭名,可言「祠靈山」「祠河伯」,不可言「招靈山」「招河伯」也。(周官「男巫掌望祀望衍授號,旁招以茅」。望是祭名,而招非祭名,故可言「望于山川」,不可言「招于山川」。)按下文「晏子曰「祠此無益也」」,「公曰「吾欲祠河伯」」,其字皆作「祠」。又此章標題云「景公欲祠靈山河伯,」其字亦作「祠」,則此文之本作「祠靈山」,明矣。御覽咎徵部雖作「招靈山」,而下文之「祠此無益」及「祠河伯」仍作「祠」,則「招」為「祠」之誤,明矣。初學記天部下、御覽時序部二十並引作「祀靈山」,「祀」「祠」古字通,則仍是「祠」字。藝文類聚山部、災異部及御覽天部十一並引作「祠靈山」,說苑同。」◎則虞案:初學記二、宋本御覽十一、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合璧事類二引俱作「祠」,無作「招」者,王說是也。
〔七〕劉師培校補云:「藝文類聚一百引作「群臣皆莫有對者」,御覽八百七十九引同,無「有」字。」
〔八〕則虞案:合璧事類二引「不」上有「此」字。
〔九〕孫星衍云:「「固」,初學記作「故」。「為髮」,藝文類聚、太平御覽作「毛髮」,非。」◎劉師培校補云「寰宇記引作「為毛髮」。莊子逍遙遊釋文引地理書云:「山川草木為髮,」則「毛」為衍字。」◎則虞案:御覽十一、三十八、記纂淵海卷五引皆無「固」字。藝文類聚七引誤作「因」,又類聚七、又一百、御覽十一、三十八、八百七十九、合璧事類二引皆有「毛」字。此「毛」字恐沿說苑增。
〔一十〕孫星衍云:「「久」,初學記、御覽作「苟」。」◎則虞案:御覽三十八、八百七十九、記纂淵海五引皆無「久」字。
〔一一〕則虞案:初學記二、御覽十一引無「將」字。史容山谷詩外集卷四注,兩「將」字俱作「且」。御覽三十八引作「髮毛將焦」。類聚一百、御覽十一、八百七十九、合璧事類二皆作「燋」,寰宇記十八作「焦枯」。合璧事類「熱」又作「」。
〔一二〕則虞案:初學記二引「獨」上有「久旱」二字。類聚七引「獨」作「焉」,寰宇記作「猶」,史容山谷詩注引作「豈」,皆無「彼」字。
〔一三〕王念孫云:「「祠之無益」,案「無益」本作「何益」,上文已言「祠此無益矣」,故復作問詞以終之曰「祠之何益」。若云「祠之無益」,則直與上文相複矣。說苑作「無益」,亦後人依誤本晏子改之。下文論祠河伯之事,先言「無益」,而後言「何益」,正與此文相應。藝文類聚山部、災異部及御覽天部、咎徵部、地部三並引作「祠之何益」,御覽時序部作「祀之何益」,皆是「何」字。」◎則虞案:記纂淵海五引作「何益」,寰宇記、合璧事類俱作「無益」。
〔一四〕則虞案:御覽十一、合璧事類二、記纂淵海五引皆無「不然」二字,御覽八百七十九引有。
〔一五〕則虞案:御覽十一引無「吾欲」二字。中国古籍全录
〔一六〕則虞案:後漢書卷六十一周舉傳引作「晏子諫曰」,御覽十一引無「不可」二字,說苑「可」字下有「祠此無益也」五字。劉師培云:「證以上節,似當有。」
〔一七〕則虞案:後漢書周舉傳引「河」上有「夫」字,「國」上有「城」字,說苑、事文聚類前集五,「國」上亦有「城」字。
〔一八〕孫星衍云:「「鱉」,說苑作「鱉」,是。俗從「魚」。」
〔一九〕則虞案:御覽八百七十九引「泉」上有「水」字,「川」下有「將」字,事文類聚前集五、合璧事類二、記纂淵海五,「川」下均有「將」字。案說苑作為「水泉將下,百川將竭」,指海本已據增「水」「將」二字,是也。
〔二十〕則虞案:御覽八百七十九、記纂淵海五引「國」下無「將」字。事文類聚前集五、合璧事類二引作「國民將亡矣」。
〔二一〕則虞案:說苑「不欲」作「不用」。御覽十一引無「彼」字。
〔二二〕則虞案:御覽八百七十九、記纂淵海五引「誠」作「試」,「暴」作「曝」,以下句「幸」字觀之,「試」字義長。「暴露」者,孫星衍云:「說文:「暴,晞也。從日出廾米。」玉篇:「步卜切,又蒲報切。」」
〔二三〕則虞案:御覽八百七十九、記纂淵海五引作「與山河共憂」。事文類聚、合璧事類引「共」下皆有「其」字。
〔二四〕則虞案:初學記二引作「當雨」,御覽十一、三十五引作為「其索雨乎」。作「幸」字是,「索」「幸」形近而訛。中国古籍全录
〔二五〕王念孫云:「「野」下本無「居」字,「出野暴露」四字連讀,後人誤以「出」字絕句,故又於「野」下加「居」字耳。初學記、太平御覽引此皆無「居」字,說苑同。」◎則虞案:王說是也。御覽八百七十九引「出野」作「即出」,事文類聚作「乃出」,足見不從「出」字絕讀。
〔二六〕則虞案:初學記、御覽十一引無「三日」二字。
〔二七〕孫星衍云:「「時」讀如「蒔」,說文:「更別穜。」說苑作「樹」。」
〔二八〕則虞案:說苑「德」下有「也」字。
景公貪長有國之樂晏子諫第十六景公將觀于淄上〔一〕,與晏子閒立〔二〕。公喟然歎曰〔三〕:「嗚呼!使國可長保而傳于子孫〔四〕,豈不樂哉?」晏子對曰:「嬰聞明王不徒立〔五〕,百姓不虛至。今君以政亂國,以行棄民久矣,而聲欲保之〔六〕,不亦難乎!嬰聞之,能長保國者,能終善者也。諸侯並立,能終善者為長;列士並學〔七〕,能終善者為師。昔先君桓公,其方任賢而贊德之時〔八〕,亡國恃以存,危國仰以安,是以民樂其政而世高其德,行遠征暴,勞者不疾,驅海內使朝天子,而諸侯不怨〔九〕。當是時,盛君之行不能進焉〔一十〕。及其卒而衰,怠于德而并于樂〔一一〕,身溺于婦侍而謀因豎刁〔一二〕,是以民苦其政,而世非其行,故身死乎胡宮而不舉〔一三〕,蟲出而不收〔一四〕。當是時也,桀紂之卒不能惡焉〔一五〕。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一六〕。」不能終善者,不遂其君〔一七〕。今君臨民若寇讎〔一八〕,見善若避熱〔一九〕,亂政而危賢,必逆于眾,肆欲于民,而誅虐于下〔二十〕,恐及于身〔二一〕。嬰之年老,不能待于君使矣〔二二〕,行不能革〔二三〕,則持節以沒世耳〔二四〕。」
〔一〕王念孫云:「「將」字後人所加。「與晏子閒立」,即謂「於淄上」也。則上句本無「將」字明矣。群書治要及太平御覽人事部六十九皆無「將」字。」◎淄上者,孫星衍云:「「淄」當為「」,地理志:「泰山萊蕪,水所出,東至博昌入泲,幽州。」括地志:「淄州縣東北七十里原山,淄水所出,俗傳云禹理水功畢,土石黑,數里之中,波若漆,故謂之淄水也。」」
〔二〕則虞案:治要、御覽四百二十八引無此句。
〔三〕則虞案:治要引無「公」字。
〔四〕則虞案:治要引無「于」字,御覽「于」作「之」。
〔五〕則虞案:治要「聞」下有「之」字。
〔六〕王念孫云:「案「聲」字義不可通,蓋衍文也。群書治要無。」◎于省吾云:「按王說非是。治要不解「聲」字之義而刪之也,不可為據。聲、猶言也,大戴記子張問入官「發乎聲」,注「聲、言也」,鬼谷子反應「以無形求有聲」,注「聲即言也」。呂氏春秋論人「聽則觀其所行」,「聽」「聲」字通,謂言則觀其所行。」
〔七〕則虞案:治要「學」作「立」。
〔八〕則虞案:治要「方」上無「其」字。
〔九〕孫星衍云:「「存」、「安」為韻,「德」、「疾」、「怨」為韻,「怨」急讀得之。」
〔一十〕盧文弨云:「言不能有加也。」
〔一一〕于鬯云:「「并」本有「從」義,故其字從「從」,從,持二也。說文從部云:「并,相從也。」然則「并于樂」猶云「從於樂」也。問下篇云:「從南歷時而不反謂之流,從下而不反謂之連,從獸而不歸謂之荒,從樂而不歸謂之亡,」彼四「從」字正可解此「并」字。「并于樂」,猶彼言「從樂」也。又後章云「是以從欲而輕誅」,「從樂」即「從欲」也。後章又云「今君嗜酒而并于樂」,放此。或云「并」讀為「屏」,或為「庰」。「屏」「庰」皆訓「蔽」,見說文尸部、部。謂為淫樂所蔽,故云「蔽于樂」。」
〔一二〕孫星衍云:「治要「因」下有「于」字,「刁」,古作「刀」。」◎王念孫云:「案「因」下亦有「于」字,與上句對文,而今本脫之。群書治要有。」◎顧廣圻云:「「因」當作「困」。」◎錢熙祚云:「「因」為「困」誤。」◎則虞案:指海本據補「于」字。
〔一三〕孫星衍云:「胡宮,史記正義引顏師古云:「身死乎壽宮,」「胡」之言「胡壽」,蓋一宮二名。」◎則虞案:史記正義引顏師古曰云者,乃顏氏引呂氏春秋知接篇文,亦作「壽宮」。張純一云:「胡宮即齊先君胡公靜之宮,胡公壽考,故亦稱「壽宮」。」此說似是而非之也。齊世家言胡公都薄姑,獻公徙臨淄,地非一處,壽宮自非胡公之宮明矣。且古亦未有以先公之號名宮室者,所云不足信。
〔一四〕孫星衍云:「管子小稱篇:「堂巫、易牙、豎刁、公子開方,四子作難,圍公一室不得出,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絕死。十一日,蟲出於戶,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楊門之扇。」史記齊世家:「桓公尸在床,六十日尸蟲出於戶。」」◎則虞案:呂氏春秋知接作「蟲流出於戶上」。
〔一五〕孫星衍云:「不能更惡於此也。」
〔一六〕孫星衍云:「大雅蕩之篇。」
〔一七〕則虞案:治要「君」作「國」。
〔一八〕則虞案:御覽四百二十八引「若」作「如」。
〔一九〕則虞案:御覽四百二十八引下有「不亦難乎」四字。
〔二十〕王念孫云:「「誅虐」,本作「虐誅」,「虐誅」與「肆欲」對文,倒言之則文義不順。群書治要正作「虐誅」。」◎則虞案:治要「于」作「其」。
〔二一〕則虞案:治要「身」下有「矣」字。
〔二二〕王念孫云:「案「于」字涉上文四「于」字而衍。外上篇曰「嬰老不能待君之事」,文義與此同,則本無「于」字,明矣。群書治要無。」◎于省吾云:按「使」字不詞,本應作「事」,金文「使」「事」同字,外篇第十五「嬰老不能待公之事」,義與此同。」
〔二三〕孫星衍云:「倉頡篇:「革,戒也。」說文;「●,更也,」「革」省文。」
〔二四〕則虞案:治要「耳」作「矣」。中国古籍全录
景公登牛山悲去國而死晏子諫第十七景公遊于牛山〔一〕,北臨其國城〔二〕而流涕曰:「若何堂堂去此而死乎〔四〕!」艾孔〔五〕、梁丘據皆從而〔六〕泣〔七〕。晏子獨笑于旁〔八〕,公刷涕而顧晏子曰〔九〕:「寡人今日游悲,〔一十〕孔與據皆從寡人而涕泣,子之獨笑,何也?」晏子對曰:「使賢者常守之,則太公、桓公將常守之矣〔一一〕;使勇者常守之,則莊公、靈公將常守之矣〔一二〕。數君者將守之,則吾君安得此位而立焉〔一三〕?以其迭處之,迭去之,至于君也,而獨為之流涕,是不仁也。不仁之君見一,諂諛之臣見二〔一四〕,此臣之所以獨竊笑也〔一五〕。」中国古籍全录
〔一〕孫星衍云:「文選注作「牛首山」。括地志:「齊桓公墓在臨淄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堈。」」◎則虞案:史記齊世家正義引同。
〔二〕則虞案:文選卷十三注引作「臨齊國」。凌本自「北」字截讀,非也。「北臨」猶「北面」,與下章作「北面望睹齊國」同。
〔三〕則虞案:文選卷十三注引作「乃流涕而歎曰」。御覽二十八、六十二兩引皆無「而」字。韓詩外傳十、列子力命俱用此文。外傳上有「美哉國乎,鬱鬱泰山」,列子作「美哉國乎,鬱鬱芊芊」,此處似挩二句。
〔四〕則虞案:列子作「若何滴滴去此國而死乎」。蓋「滂」作為「●」,與「滴」形近而訛。文選卷十三注引作「奈何去此堂堂國者而死乎」,韓詩外傳同。竊疑此處本作「若何去此旁旁而死乎」,「旁旁」,大也,又盛也,見廣雅釋訓;「堂堂」亦訓「盛」,見劇秦美新注。是「堂堂」即「旁旁」之假借,後訛為「滂」,而越在「去此」之上,因前後有「流涕從而泣」語,致誤為滂沱之義。又文選二十八、六十一注引皆無「滂滂」二字。
〔五〕孫星衍云:「姓艾,名孔。列子作「史孔」。」◎盧文弨云:「列子「史」,釋文仍作「「艾」,五蓋切」。」◎蘇輿云:「艾,齊地。孔蓋以地為氏。」◎劉師培校補云:「元和姓纂十四「泰艾姓」條云:「晏子春秋齊大夫艾孔之後。」即左傳裔款也。」◎則虞案:是也。本書又作會譴,皆齊人音殊。
〔六〕則虞案:文選二十八、六十注引無「從而」二字。
〔七〕則虞案:列子「而泣曰」下有「臣賴君之賜,疏食惡肉,可得而食,駑馬稜車,可得而乘也,且猶不欲死,而況吾君乎」。韓詩外傳十略同。或晏子原有此文,後挩耳。
〔八〕則虞案:文選二十八、六十注引無「于旁」二字,十三引作「晏子獨笑曰」。
〔九〕則虞案:列子作「雪涕」,文選二十八注引作「公收涕而問之,晏子曰」。卷六十引與二十八注同,惟「涕」作「淚」。
〔一十〕則虞案:列子「日」下有「之」字,當據補。
〔一一〕則虞案:文選二十八、又六十注引作「使賢者常守,則太公桓公有之」。
〔一二〕孫星衍云:「靈公名環,莊公父。史記齊世家:「二十七年,晉使中行獻子伐齊,齊師敗,靈公走入臨淄。晏嬰止靈公,靈公勿從,曰:「君亦無勇矣。」」亦好勇之證。」◎蘇輿云:「「莊公」當在「靈公」下,傳寫誤倒。」◎則虞案:列子「勇」上有「有」字,文選二十八、六十注引作「使勇者常守,則莊公有之」。
〔一三〕則虞案:文選二十八、六十一注引作「吾君安得有此」。列子、外傳猶有文一段,蓋兼用諫第十八之文。
〔一四〕則虞案:列子作「見不臣之君,見諂諛之臣,臣見此二者」。外傳作「見怯君一而諛臣二」,文選二十八、六十作「見不臣之君一,諂諛之臣二」。
〔一五〕則虞案:文選兩引皆無「竊」字。
景公遊公阜一日有三過言晏子諫第十八〔一〕景公出遊于公阜〔二〕,北面望睹齊國曰〔三〕:「嗚呼!使古而無死,何如〔四〕?」晏子曰:「昔者上帝以人之歿為善〔五〕,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六〕。若使古而無死,丁公、太公將有齊國〔七〕,桓、襄、文、武將皆相之〔八〕,君將戴笠衣褐〔九〕,執銚耨〔一十〕以蹲行畎畝之中〔一一〕,孰暇患死!」公忿然作色,〔一二〕不說。無幾何而梁丘據御六馬而來〔一三〕,公曰:「是誰也?」晏子曰:「據也。」公曰:「何如〔一四〕?」曰:「大暑而疾馳,甚者馬死,薄者馬傷,非據孰敢為之〔一五〕!」公曰:「據與我和者夫〔一六〕!」晏子曰:「此所謂同也〔一七〕,所謂和者〔一八〕,君甘則臣酸,君淡則臣鹹。今據也甘君亦甘〔一九〕,所謂同也,安得為和!」公忿然作色〔二十〕,不說。無幾何,日暮,〔二一〕公西面望睹彗星〔二二〕,召伯常騫,使禳去之〔二三〕。晏子曰:「不可!此天教也。日月之氣,風雨不時,彗星之出,天為民之亂見之,故詔之妖祥〔二四〕,以戒不敬〔二五〕。今君若設文而受諫〔二六〕,謁聖賢人,雖不去彗,星將自亡〔二七〕。今君嗜酒而并于樂,政不飾而寬于小人〔二八〕,近讒好優,惡文而疏聖賢人,何暇在彗〔二九〕!茀又將見矣〔三十〕。」公忿然作色〔三一〕,不說。及晏子卒〔三二〕,公出,背而泣曰〔三三〕:「嗚呼!昔者從夫子而游公阜,夫子一日而三責我〔三四〕,今誰責寡人哉!〔三五〕」
〔一〕則虞案:此章三責,皆與左氏合。一曰「古而無死」者,此即用左昭二十年傳文。傳曰:「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人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後大公因之。古者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二曰梁丘據馳及和同之對者,亦昭二十年傳文。傳曰:「齊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臺,子猶遄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羹焉,小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羹,既戒且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又曰:「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三曰禳除彗星者,見左昭二十六年傳文。傳曰:「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后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亂,民卒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說,乃止。」三者皆與左氏合,而辭有不同。
〔二〕則虞案:初學記十八引作「公皋」,無「于」字。治要及御覽七百六十五引作「景公出遊」。公阜者,孫星衍云:「不詳其地。」長孫元齡云:「「公」與「堂」篆體頗似。左傳莊九年杜注:「齊地。」◎則虞案:「堂阜」又見文十五年傳,堂阜即今山東蒙陰縣,與魯界,去齊之都城遠甚,且「公」「堂」篆體不相近,長孫之言未可信。左傳作「遄臺」,在臨淄西南,此云北望,蓋即其地。
〔三〕則虞案:初學記無「睹」字。
〔四〕陶鴻慶云:「昭二十年左傳:「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此文「何如」上當補「其樂」二字,意始明。」◎則虞案:治要作「如何」,初學記引無「使」字,桓譚新論形神引作「何若」。
〔五〕孫星衍云:「「死」,一本作「沒」,非。」◎王念孫云:「案孫本改「沒」為「死」,非。「沒」亦「死」也,不必依上下文改「沒」為「死」,元刻本及治要皆作「沒」,自是舊本如此。」◎則虞案:列子天瑞引作「善哉古之有死也」;治要引無「者」字;新論、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吳懷保本、楊本、凌本、吳本、指海本,「死」均作「沒」,惟吳勉學本作「死」。
〔六〕孫星衍云:「列子天瑞篇引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則虞案:新論「伏」作「如」。中国古籍全录
〔七〕孫星衍云:「丁公,名伋,太公子。說文作「玎」,諡法解「述義不克曰丁。」」◎則虞案:初學記無「若使」「丁公」四字,「將」作「長」,治要有「大公」二字,御覽七百六十五引亦無「丁公」。孫云「丁公名伋」云者,齊世家「子丁公呂伋」,古今人表同。「說文作玎」云者,說文玎篆下云:「公子伋諡曰玎公。」「諡法」云者,齊世家正義引同。案丁公子曰乙公,乙公子曰癸公,此丁、乙、癸乃周初以干支為名,非諡,說文文有脫訛。左昭三年傳作「大公丁公」。此處「丁公」二字當在「大公」二字之下。
〔八〕孫星衍云:「襄公,名諸兒;文公,名赤;武公,名壽;皆齊君。」
〔九〕則虞案:韓詩外傳、治要「君」上俱有「吾」字。御覽七百六十五引「君」作「吾」。
〔一十〕孫星衍云:「說文:「銚,田器;耨,薅器也。」玉篇「銚,弋昭切。」「耨」當為「●」。」◎則虞案:楊本「銚」作「鍤」。
〔一一〕則虞案:御覽七百六十五引無「蹲」字,「中」下有「也」字。韓詩外傳十作「立乎畎畝之中」。ARTX.CN
〔一二〕則虞案:初學記十八、治要俱無「忿然作色」四字。
〔一三〕孫星衍云:「「御」,初學記作「乘」。景公駕八,則據御六,皆僭也。」◎王念孫云:「按「御」本作「乘」。此後人以意改之也。「梁丘據乘六馬而來」,言其僭也,若改「乘」為「御」,則似為景公御六馬矣。」◎黃以周亦以為當從治要及初學記作「乘」。◎陶鴻慶云:「作「御」者是也。下文晏子曰:「大暑而疾馳,甚者馬死,薄者馬傷,非據孰敢為之!」玩其語意,是據所御者,正是景公之車,故晏子言疾馳傷馬,非據莫敢為也。果如王說,晏子當斥其僭,不當如是云云矣。禮記曲禮篇:「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左必式。」鄭注云「君存惡空其位,」是古者人臣得乘君車之證。」◎則虞案:初學記無「何」「而」「而來」四字。治要「梁」上亦無「而」字,指海本據王說改「御」為「乘」。
〔一四〕王念孫云:「按「何如」二字與上下文義不相屬,疑當作為「何以知之」(言何以知其為據),故晏子對曰:「大暑而疾馳,非據孰敢為之!」今本「知」誤作「如」,又脫「以之」二字。」◎則虞案:指海本改作「何以知之」。
〔一五〕則虞案:初學記、御覽皆無「曰大暑」至「敢為之」二十字。
〔一六〕則虞案:左昭二十年傳作「唯據與我和夫」,初學記引晏子無「者」字,「夫」作「乎」,文苑英華七百四十九王志愔應正論引同。
〔一七〕則虞案:初學記、御覽四百二十八引晏子俱作「此同也」,應正論引作「此同也,非和也」,左昭二十年傳作「據亦同也,焉得為和」,此即用其文而辭稍略。「非和也」三字當據增,與下句始聯貫。
〔一八〕御覽四百二十八引作「和者」。應正論作「夫和者」。
〔一九〕王念孫云:「按「今據也甘君亦甘」,本作「今據也君甘亦甘」。「君甘亦甘」,謂據之同于君,非謂君之同于據也。若倒言之,則非其旨矣。治要及御覽人事部六十九并作「今據也君甘亦甘」。」◎蘇輿云:「王說是。「君甘亦甘」,即左傳「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意。」◎則虞案:王蘇說是也。應正論作「君甘亦甘」,御覽四百二十八引作「君甘則甘」,可證。指海本據王說乙,楊本作「今據也甘」句,「君亦甘」句,誤。
〔二十〕則虞案:初學記、治要均無「忿然作色」四字。
〔二一〕則虞案:治要無「日暮」二字,初學記無「何日暮」三字。
〔二二〕則虞案:治要「面」作「北」。
〔二三〕孫星衍云:「騫,字伯常,名騫。」◎則虞案:治要「禳」作「攘」,「去」上有「而」字。續漢書天文志注引「召」作「使」,無下「使」字。
〔二四〕孫星衍云:「「詔」當為「紹」,說文無「詔」字,見二世刻石。」
〔二五〕則虞案:治要「戒」作「誡」。
〔二六〕俞樾云:「按「設」疑「說」字之誤。「說」讀為「悅」,下文云「惡文而疏聖賢人」,「惡文」與「說文」正相對成義。」◎陶鴻慶云:「「設」,猶假也,「文」,謂天象,高誘注淮南天文訓云:「文者,象也,」是也。此承上文「詔之妖祥,以戒不敬」,言君當假以自警耳。下云「惡文」,正指景公禳彗言之。俞氏以「設文」二字難通,疑「設」為「說」字之誤而讀為「悅」,則所謂「文」者何所指乎。」◎于省吾云:按俞說非是。「設」「翕」古字多通用,書盤庚「各設中于乃心」,漢石經「設」作「翕」,墨子脩身「設壯日盛」,即「翕莊日盛」,均其證也。書皋陶謨「翕受敷施」,偽傳「翕,合也」,「合」與「受」義相因,「翕受」謰語,「翕文」亦「受文」之義。下云「惡文而疏聖賢人」,「疏」亦與「惡」義相因。」◎則虞案:以下文「近讒好優,惡文而疏聖賢人」勘之,此句當作「設文受諫而謁聖賢人」,文義始順。
〔二七〕文廷式云:「「星」當作「彗」,下文「何暇在彗」,亦無「星」字。」
〔二八〕于鬯云:「「飾」當讀為「飭」。小戴月令記孔疏云:「定本「飾」俗本作「飭」,」莊子漁父篇陸釋云:「「飾」,本作「飭」,」并其例也。詩六月篇毛傳云:「飭,正也。」國語吳語韋解云:「飭,治也。」然則「政不飭」者,謂政不正政不治耳,作「飾」非義。」
〔二九〕于鬯云:「「何暇」,語助,若言「豈但」。」◎則虞案:治要上方校語云:「在疑去。」劉師培引戴望校語同。
〔三十〕孫星衍云:「「茀」,穀梁傳:「孛之為言猶茀也。」」◎則虞案:「茀」即「孛」,亦彗之類。天官書索隱曰「茀即孛星」。春秋文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易緯「彗茀將將」,皆以「茀」為之,蓋茀之狀與彗略異,光芒四射,如草木旁出。
〔三一〕則虞案:治要亦有「忿然作色」四字。
〔三二〕則虞案:治要作「無幾何,晏子卒」。
〔三三〕孫星衍云:「初學記作「出位屏而泣」。白帖亦作「泣」,今本「泣」作「立」,非。」◎王念孫云:「按此文本作「公出屏而立」,「立」即「泣」字也。古者天子外屏,諸侯內屏,此言晏子卒而朝無諫言(見下文),景公出屏而見群臣,因思晏子而泣也。今本「出屏」作「出背」,則義不可通。初學記引作「出位屏而泣」,「位」字乃衍文耳。「泣」各本皆作「立」,考集韻「泣」字又音立,云:「猋泣疾貌,」是「泣」與「立」同音,故哭泣之「泣」,亦通作「立」。治要正作「公出屏而立」。」◎則虞案:指海本已改作「出屏而泣」。
〔三四〕孫星衍云:「謂諫古而無死、據與我和及禳彗星。左傳齊景公言古而無死及據與我和事在魯昭二十年,齊有彗星事在魯昭二十六年,與景公自云一日三責者不合。然春秋經不書齊彗星,或左氏于二十六年舉齊侯與晏子論陳氏之事,並溯晏子彗星之對,亦以彗星為陳氏之祥也。是此書足證左傳之不及。太史公十二諸侯年表誤以彗星在魯昭二十六年而小異。」◎則虞案:初學記、治要「三」上俱無「而」字,治要又無「公阜」二字。「昔者」二字。文廷式云:「「昔者」當作「昔吾」。」
〔三五〕孫星衍云:「「誰」,一本作「孰」。」◎則虞案:治要、初學記、白孔六帖三十九引俱作「今孰責寡人乎」。元刻本重「今」字,無「誰」字,誤。吳勉學本、楊本、凌本、吳本皆作「誰」。活字本、綿眇閣本作「孰」,吳懷保本空一格。
景公遊寒塗不恤死胔晏子諫第十九〔一〕景公出遊于寒塗,睹死胔〔二〕,默然不問〔三〕。晏子諫曰:〔四〕「昔吾先君桓公出游,睹饑者與之食,睹疾者與之財〔五〕,使令不勞力,籍斂不費民〔六〕。先君將游,百姓皆說曰:「君當幸游吾鄉乎!」今君游于寒塗,據四十里之氓,殫財不足以奉斂,盡力不能周役民氓,饑寒凍餒,死胔相望〔七〕,而君不問,失君道矣。財屈力竭,下無以親上;驕泰奢侈,上無以親下。上下交離,君臣無親,此三代之所以衰也〔八〕。今君行之,嬰懼公族之危,以為異姓之福也。」公曰:「然!為上而忘下,厚藉斂而忘民〔九〕,吾罪大矣。」於是斂死胔,發粟于民〔一十〕,據四十里之氓〔一一〕不服政其年〔一二〕,公三月不出游〔一三〕。
〔一〕則虞案:楊本此章缺。
〔二〕孫星衍云:「太平御覽作「瘠」,下同。說文「●」,或從「肉」。漢書注臣瓚曰:「枯骨曰骼,有肉曰胔。」師古曰:「才賜切,胔瘠聲之緩急。」」
〔三〕孫星衍云:「「默」,太平御覽作「嘿」,俗。」
〔四〕則虞案:御覽四百八十六引無「諫」字。
〔五〕則虞案:御覽四百八十六引無兩「之」字。「饑」作「飢」,「疾」作「病」。
〔六〕孫星衍云:「「籍斂」,荀子君道篇「籍斂忘費」,墨子非樂篇「厚耤斂乎萬民」。」
〔七〕孫星衍云:「「餒」當為「餧」。」◎則虞案:御覽引作「餒」,「胔」作「瘠。」
〔八〕孫星衍云:「一本作「哀」,非。」
〔九〕黃以周云:「元刻本上作「籍斂」,此作「藉斂」,孫刻本「籍斂」「藉斂」亦多錯出,盧校本並改作。「藉斂」。」
〔一十〕孫星衍云:「「于民」,太平御覽作「賑民」。」◎則虞案:御覽四百八十六引「胔」作「瘠」,「民」作「貧」。孫氏作「賑民」,非。
〔一一〕蘇輿云:「「氓」,舊刻及浙局本作「民」。」◎黃以周云:「「民」,元刻作「氓」,與上同,今改從元刻。」◎則虞案:吳勉學本正作「民」。
〔一二〕王念孫云:「按「其」為「期」,「不服政期年」,即王制所云「期不從政」也。「公三月不出遊」,「三月」與「期年」正相對。」◎蘇時學云:「「不服政」,謂寬其力。「其」與「期」通。」
〔一三〕則虞案:御覽引無「公」字。
景公衣狐白裘不知天寒晏子諫第二十景公之時,雨雪三日而不霽〔一〕。公被狐白之裘〔二〕,坐堂側陛〔三〕。晏子入見,立有間,公曰:〔四〕:「怪哉〔五〕!雨雪日而天不寒〔六〕。」晏子對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嬰聞古之賢君飽而知人之飢,溫而知人之寒〔七〕,逸而知人之勞〔八〕。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聞命矣。」乃令出裘發粟,與飢寒〔九〕。令所睹于塗者〔一十〕,無問其鄉;所睹于里者,無問其家;循國計數,無言其名〔一一〕。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歲〔一二〕。孔子聞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ARTX.CN
〔一〕則虞案:藝文類聚二、意林卷一、文選二十四卷注、事類賦注三、御覽十二、三十四、又六百九十四引皆作「雨雪三日」,無「而不霽」三字,歸評本無「之」字,亦無「而」字。
〔二〕孫星衍云:「「公被」,意林、文選注、藝文類聚作「披」。」◎則虞案:胡刻選注、聚珍版意林、明刻藝文類聚二皆作「被」,與孫見有異。御覽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披」,事文類聚前集十二作「衣」。
〔三〕王念孫云:「按此本作「坐于堂側階」,今本脫「于」字,「階」字又誤作「陛」。凡經傳中言坐于某處者,「于」字皆不可省。治要及鈔本北堂書鈔衣冠部三(明陳禹謨本依俗本晏子改「階」為「陛」,而「于」字尚未刪)並引作「坐于堂側階」,意林及文選何晏景福殿賦注、曹植贈丁儀詩注、謝朓郡內登望詩注並引作「坐于堂側」,雖詳略不同,而皆有「于」字。又經傳皆言「惻階」(顧命「立于側階」,雜記「升自側階」),無言「側陛」者。當依治要、北堂書鈔作「坐于堂側階」。」◎則虞案:王說是也。冊府元龜二百四十二引亦作「階」。
〔四〕孫星衍云:「「公曰」,意林作「謂晏子曰」。」
〔五〕則虞案:意林脫「怪哉」二字。
〔六〕則虞案:文選卷二十四注引作「雨雪三日天下不寒何也」,藝文類聚二、御覽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雨雪三日不寒」。意林、事文類聚作「三日雨雪而天不寒」。
〔七〕則虞案:北堂書鈔百五十二引作「古之賢君溫飽而能知民飢寒」,藝文類聚二,御覽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事類賦三引無兩「之」字。又六百九十四引「賢」下有「者」字,記纂淵海六十七亦作「賢者」,惟「者」下無「君」字;意林「而」皆作「則」。
〔八〕則虞案:意林、文選注、書鈔、藝文類聚、御覽、記纂淵海均無此句,冊府元龜引有,「勞」下有「者」
〔九〕則虞案:此有二說:一曰作「出裘」者,劉師培云:「案治要「令」作「命」,事類賦注三引「出」作「脫」,「與」上有「以」字,「寒」下有「者」字,冊府元龜有「以」字,玉海百九十五所引亦有「者」字,事文類聚亦作「以與飢貧者」,是「以」字「者」字碻為挩文。又御覽六百九十四引作「公乃命出裘以與寒,發粟以與飢」,書鈔百五十二引作「乃出裘衣發倉粟以拯飢寒,民皆悅之也」。與此均殊。」案:文選卷十三注引作「出裘發粟以與飢人」,藝文類聚二、御覽三十四作「出裘發粟以與飢寒者」,事類賦作「脫裘發粟」,王念孫從此。二曰作「去裘」者,俞樾云:「按國中之寒者何限,必人人衣之以裘,勢必無以給之。且文王之民,老者衣帛而已,未聞其衣裘也。「出裘」當作「去裘」,意林作「公乃去裘」,是也。公本被狐白之裘,聞晏子之言不安于心,令左右之人為之去裘,故曰「乃令去裘」也。「發粟與飢寒」,本作「發粟與飢人」,因「去裘」誤作「出裘」,遂改「飢人」為「飢寒」,藝文類聚、御覽諸書引此文,又因「飢寒」二字于文未安,于「飢寒」下增「者」字,皆非晏子原文也。文選雪賦注引作「以與飢人」,可據以訂正。」蘇輿云:「俞說是,第從意林作「去」,則泥矣。「出」即「去」,無煩改字以就其說。詩賓筵鄭箋、荀子大略篇楊注、史記韓長孺傳索隱皆訓「出」作「去」,並其證矣。」是蘇輿以前一說也。
〔一十〕則虞案:綿眇閣本、吳勉學本作「今」。
〔一一〕則虞案:歸評本作「無名其言」,誤。
〔一二〕蘇輿云:「兼月,兼一月之粟;兼歲,兼一歲之粟。「事」,謂已有職業可任者,故但兼月;「疾」則病苦無能為之人,故須兼歲乃可自給也。」◎長孫元齡云:「事者,謂冠昏喪祭等多用度之事。」
景公異熒惑守虛而不去晏子諫第二十一景公之時,熒惑守于虛〔一〕,期年不去〔二〕。公異之,召晏子而問曰〔三〕:「吾聞之,人行善者天賞之,行不善者天殃之。熒惑,天罰也〔四〕,今留虛,其孰當之?」晏子曰:「齊當之。」公不說,曰:「天下大國十二〔五〕,皆曰諸侯,齊獨何以當〔六〕?」晏子曰:「虛,齊野也〔七〕。且天之下殃〔八〕,固干富彊〔九〕,為善不用〔一十〕,出政不行,賢人使遠,讒人反昌,百姓疾怨,自為祈祥〔一一〕,錄錄彊食〔一二〕,進死何傷!是以列舍無次,變星有芒〔一三〕,熒惑回逆,孽星在旁,有賢不用,安得不亡!〔一四〕」公曰:「可去乎?」對曰:「可致者可去,不可致者不可去。」公曰:「寡人為之若何?」對曰:「盍去冤聚之獄〔一五〕,使反田矣;散百官之財,施之民矣;振孤寡而敬老人矣〔一六〕。夫若是者,百惡可去,何獨是孽乎〔一七〕!」公曰:「善。」行之三月,而熒惑遷〔一八〕。
〔一〕則虞案:御覽七引無「之」「于」字。
〔二〕則虞案:御覽七引作無「不」字。
〔三〕劉師培校補云:「案開元占經三十二引作「公問晏子曰」。」
〔四〕孫星衍云:「史記索隱引春秋文燿鉤「赤帝,赤熛怒之神為熒惑,位南方,禮失則罰出」。」
〔五〕蘇時學云:「案景公時,晉、秦、齊、楚、吳、越最為大國,次則魯、衛、宋、鄭、陳、蔡,亦名邦也。故於諸國中獨舉十二為言,史記有十二諸侯年表,蓋亦本此。」
〔六〕王念孫云:「此承上文兩「當之」而言,則「當」下亦有「之」字,而今本脫之。」◎劉師培校補云:「元龜作「何以獨當之」,占經引作「齊何以獨當之」。」◎則虞案:句下當據補「之」字。
〔七〕則虞案:御覽七引「虛,齊之分野」,占經引「虛,齊分野」。
〔八〕劉師培校補云:「占經作「天下之殃」。」
〔九〕孫星衍云:「太平御覽節其文,作「當強為善」,非。」◎黃以周云:「「疆」字誤,元刻本作「彊」,音義不誤。」◎則虞案:活字本、浙局本作「疆」,楊本、凌本、吳本均作「彊」。
〔一十〕于鬯云:「既曰「為善」,又言「不用」,「用」與「為」當何別之?蓋此「用」宜讀為「勇」,「勇」諧「甬」聲,「甬」即諧「用」聲,故可借「用」為「勇」。「為善不勇」,與下句「出政不行」相對,「為」與「勇」、「出」與「行」字別,輕重一例也。且下文又云「有賢不用」,若此「用」非假字,則文亦犯複矣。」
〔一一〕陶鴻慶云:「「祈」讀為「機」。周禮肆師職「及其祈珥」,故書「祈」作「幾」,鄭云「「祈」當為進禨之「禨」」也。禨,妖祥也。」◎則虞案:陶說是也。元龜「祈」作「災」。
〔一二〕孫星衍云:「漢書蕭曹贊「錄錄未有奇節」,師古曰:「錄錄,猶鹿鹿,言在凡鹿之中也。」」◎于鬯云:「「彊」當為「彊勉」之「彊」,非「富彊」之「彊」,依說文當作「●」,「●」之古文作「●」,正諧「彊」聲也。「食」當讀為「飾」,爾雅釋詁云:「食,偽也,」是正讀「食」為「飾」,故訓「食」為「偽」。「彊飾」者,謂其彊辨飾非耳,此即承上文「百姓疾怨,自為祈祥」而言。夫百姓既疾怨矣,而猶自為祈祥,苟非彊飾其辭,何以祈祥乎?故曰「錄錄彊食」,彊食,彊飾也,「食」字若從飲食義必不可解。錄錄,猶歷錄耳,重言與雙聲一也。」
〔一三〕劉師培校補云。「元龜作「不嘗」,「嘗」或「常」字,與此異。」
〔一四〕孫星衍云:「上皆韻語。」
〔一五〕劉師培校補云:「占經引「去」作「出」,元龜同。」
〔一六〕孫星衍云:「「田」、「民」、「人」為韻。」
〔一七〕劉師培校補云:「元龜作「獨孽星乎」。」
〔一八〕劉師培校補云:「占經引「遷」作「乃遷也」。」
景公將伐宋瞢二丈夫立而怒晏子諫第二十二景公舉兵將伐宋,師過泰山,公瞢見二丈夫立而怒〔一〕,其怒甚盛。公恐,覺,辟門召占瞢者〔二〕,至。公曰:「今夕吾瞢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猶識其狀,識其聲。」占瞢者曰:「師過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請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則可。」公曰:「諾。」明日,晏子朝見,公告之如占瞢之言也。公曰:「占瞢者之言曰:「師過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祠之。」晏子俯有間,對曰:「占瞢者不識也,此非泰山之神,是宋之先湯與伊尹也。」公疑〔三〕,以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則嬰請言湯伊尹之狀也。湯質皙而長,顏以髯〔四〕,兌上豐下〔五〕,倨身而揚聲〔六〕。」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七〕,豐上兌下〔八〕,僂身而下聲〔九〕。」公曰:「然,是已。今若何〔一十〕?」晏子曰:「夫湯、太甲、武丁、祖乙〔一一〕,天下之盛君也,不宜無後。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湯伊尹怒,請散師以平宋〔一二〕。」景公不用〔一三〕,終伐宋。晏子曰:「伐無罪之國〔一四〕,以怒明神,不易行以續蓄〔一五〕,進師以近過〔一六〕,非嬰所知也。師若果進,軍必有殃。」軍進再舍,鼓毀將殪〔一七〕。公乃辭乎晏子,散師,不果伐宋〔一八〕。
〔一〕孫星衍云:「說文:「瞢,目不明也」,古借為「夢」字。」
〔二〕孫星衍云:「「辟」讀如「闢」。」
〔三〕于鬯云:「「公疑」二字當句,疑晏子所言湯與伊尹也,故下文「晏子曰:「公疑之,則嬰請言湯與伊尹之狀。」」「以為泰山神」者,信占夢者之言也。七字讀作一句者非。」
〔四〕孫星衍云:「詩傳:「皙,白皙。」說文:「人色白也。」藝文類聚作「湯長頭而髯鬢」,御覽作「湯長頭而寡髮」,一作「長頭而髯」。」◎盧文弨云:「論衡死偽篇無「質」字,因下「皙」字誤衍。論衡「顏」作「頤」。」◎于鬯云「「長」下疑復有「長」字,正因兩「長」字重疊,故脫去一「長」字耳。「湯質皙而長」當句,與下文「伊尹黑而短」相對(論衡死偽篇無「質」字,然有不害其為對),「長顏以髯」,亦與下文「蓬頭而髯」相對(今本脫「頭」字,依御覽鬚髯覽引補),孫星衍音義以「湯質皙」為句,「而長顏以髯」為句,則下文當讀「伊尹黑」為句,然試問「而短蓬頭而髯」,成何語乎?即從脫「頭」字之本,云「而短蓬而髯」,亦成何語乎?「皙而長」者,謂其體也。孟子告子篇云「湯九尺」,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篇言「湯體長專」,皆其證。然則「長」下必復有「長」字可知。否則「顏以髯」又不成語矣。藝文類聚頭類云「湯長頭而髯鬢」。」◎則虞案:于說是也。「湯質皙而長」句,言其身修也;「長頭而髯」句,言其頭及鬚也;後「頭」誤為「顏」,而「顏」字誤連上句讀,致失其義。藝文類聚十七、御覽三百七十四引俱作「湯長頭而髯」,是其證。又御覽三百九十九節引作「湯修以長髯」,「湯修」者,即節上句「湯質皙而長」,「長髯」者,即節「長頭而髯」也。博物志異聞作「湯皙容多髮」。
〔五〕劉師培校補云:「案論衡死偽篇作「豐上而銳下」,初學記九引帝王世紀作「豐下銳上」。」◎則虞案:御覽三百九十九引上字之下有「而」字。
〔六〕則虞案:論衡作「據身而揚聲」,「據」字誤。御覽三百九十九引作「倨身高聲」,高、即揚也。
〔七〕則虞案:御覽三百七十四、三百九十九引「蓬」下俱有「頭」字,三百九十九引「黑」下無「而」字。博物志引作「伊尹黑而短」,自「短」字截讀,是也。
〔八〕則虞案:論衡作「豐上而銳下」。
〔九〕劉師培校補云:「後漢書馮衍傳注引帝王世紀云:「伊尹豐下銳上,色黑而短,僂身而下聲。」」◎則虞案:御覽三百九十九引無「而」字。
〔一十〕則虞案:論衡「若」作「奈」。
〔一一〕孫星衍云:「太甲,湯孫,武丁;小乙子;祖乙,河亶甲子。」◎則虞案:論衡作「祖已」,
〔一二〕則虞案:論衡作「和於宋」。
〔一三〕則虞案:論衡無「景」字。
〔一四〕黃以周云:「元刻「伐」上有「公」字。」◎則虞案:黃說誤。吳刻如是,元本、活字本「公」字誤越在「曰」字之上,綿眇閣本、吳勉學本、楊本、凌本均無「公」字,吳懷保本作「晏子諫曰」。ARTX.CN
〔一五〕孫星衍云:「未詳。」◎于鬯云:「蓄之言畜也。孟子梁惠王篇云「畜君者,好君也。」此以聲訓「畜君」為「好君」,則「續蓄」為「續好」矣。且孟子正引晏子事,見問下篇,其曰「其詩曰畜君何尤」,齊大師所作也。然則謂好為畜,殆齊語與?依本字蓋當作「●」,「畜」「蓄」並借字。廣雅釋詁云:「●,好也。」說文女部云:「●,媚也,」媚亦好也(王念孫廣雅疏證頗詳)。蓋齊宋本相舊好之國,今齊伐宋,是絕好矣。「易行」者,易伐為不伐也,不伐即續好矣,不易行以續好,則仍伐以絕好耳,「蓄」字之義可得。孫星衍音義謂續蓄未詳,疏矣。」◎于省吾云:「按「蓄」「畜」通用,古籍習見,不煩舉證。呂氏春秋適威「民善之則畜也」,注「畜,好。」孟子梁惠王「畜君者,好君也」,「畜」「好」古音同隸幽部,乃音訓字也。「不易行以續畜」,即不易行以續好也。上云「請散師以平宋」續好即平宋之義。不易行以續畜,故下云「進師以近過,非嬰所知也。」左隱七年傳「以繼好息民」,左僖四年傳「先君之好是繼」,左襄元年傳「以繼好結信」,是「續畜」猶言「繼好」也。」中国古籍全录
〔一六〕陶鴻慶云:「「近過」二字,文義難通。「過」當為「禍」。禮記大學「過也」,朱氏駿聲以為「禍」之假字。下云「師若果進,軍必有殃」,即近禍之謂。」
〔一七〕孫星衍云:「「將」讀將帥。說文:「殪,死也。」」
〔一八〕孫星衍云:「太平御覽引古文瑣語曰:「齊景公伐宋,至曲陵,夢見有短丈夫賓於前。晏子曰「君所夢者何如哉?」公曰:「其賓者甚短大,小上,其言甚怒,好侻。」晏子曰:「如是,則伊尹也。伊尹甚大,上小,下赤色而髯,其言好侻而下聲。」公曰:「是矣。」晏子曰:「是怒君師,不如違之。」遂不果伐宋。」」◎劉師培補釋云:「博物志七云:「齊景公伐宋,過泰山,夢二人怒。公謂太公之神,晏子謂宋祖湯與伊尹也。為言其狀,湯皙容多髮,伊尹黑而短,即所夢也。景公進軍,不聽,軍鼓毀,公怒(當作「恐」),散軍,(下挩「不」字)伐宋。」」
景公從畋十八日不返國晏子諫第二十三景公畋于署梁〔一〕,十有八日而不返〔二〕。晏子自國往見公〔三〕。比至,衣冠不正〔四〕,不革衣冠〔五〕,望游而馳〔六〕。公望見晏子,下而急帶曰〔七〕:「夫子何為遽〔八〕?國家無有故乎〔九〕?」晏子對曰:「不亦急也〔一十〕!雖然,嬰願有復也。國人皆以君為安野而不安國〔一一〕,好獸而惡民〔一二〕,毋乃不可乎〔一三〕?」公曰:「何哉?吾為夫婦獄訟之不正乎〔一四〕?則泰士子牛存矣〔一五〕;為社稷宗廟之不享乎?則泰祝子游存矣〔一六〕;為諸侯賓客莫之應乎?則行人子羽存矣〔一七〕;為田野之不僻,倉庫之不實〔一八〕?則申田存焉〔一九〕;為國家之有餘不足聘乎〔二十〕?則吾子存矣〔二一〕。寡人之有五子,猶心之有四支〔二二〕,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二三〕。今寡人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豈不可哉!」晏子對曰:「嬰聞之,與君言異〔二四〕。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無心〔二五〕,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罷畋而歸〔二六〕。
〔一〕則虞案:韓詩外傳十作「齊景公出田」。白孔六帖三十九、御覽三百七十六、四百五十六、藝文類聚二十四、六十六引俱作「景公田」。「署梁」者,孫星衍云:「地名,未詳。」晏子春秋地名多不可考,如前之公阜,此之署梁是已。
〔二〕則虞案:韓詩外傳作「十有七日而不反」,白孔六帖引作為「十二日不反」。御覽兩引、藝文類聚兩引俱作「十有八日不反」。
〔三〕則虞案:外傳作「晏子乘而往」,類聚、御覽三百七十六作「晏子往見公」,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晏子因自往見公」。
〔四〕則虞案:藝文類聚二十四引作「衣冠盡不正」,御覽四百五十六引同。
〔五〕則虞案:外傳、藝文類聚均無「不革衣冠」四字。
〔六〕孫星衍云:「說文「游,旌旗之●也。」」◎于鬯云「「望游」,蓋猶「望羊」,「羊」「「游」一聲之轉,此類實主聲不主字。史記孔子世家云:「眼如望羊。」前章亦有「望羊」字,孫星衍音義云:「望羊,猶仿佯也。」然彼云「望羊待於朝」,或疑是人名,見前校,則孫義猶疑惑,合移以釋此「望游而馳」,正謂「仿佯而馳」也。而孫於此乃引說文「游,旌旗之●」,以實義解之,殆未的確。」◎則虞案:外傳、藝文類聚皆無此句。
〔七〕孫星衍曰:「「帶」與「勞」字相似,或當為「逆勞」。」◎長孫元齡云「下,下車也。魯論「孔子下,欲與之言」是也。「急帶」與「緩帶」對,肅其威儀也。音義「逆勞」之解,恐牽強。」◎則虞案:外傳作「景公見而怪之曰」,藝文類聚二十四作「公見逆勞曰」,六十六引作「公望見晏子,下車急曰」,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公望見晏子曰」。
〔八〕則虞案:外傳作「夫子何蘧乎」,藝文類聚二十四引作「何為遽至」,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何其遽」。「為」「其」義通也,「何為遽」,即「何其遽」也。
〔九〕孫星衍云:「藝文類聚「無有」作「得無有」,御覽作「得無」。」◎王念孫云:「按「無」上有「得」字,而今本脫之。雜上篇「諸侯得微有故乎(微,無也),國家得微有事乎」,文義正與此同。韓詩外傳十作「得無有急乎」,藝文類聚人部八、產業部下、御覽人事部十七、九十七,並引作「得無有故乎」,皆有「得」字。」
〔一十〕孫星衍云:「藝文類聚作「無恙也」。」◎蘇輿云:「韓詩外傳作「晏子對曰然有急」,無下句。」
〔一一〕劉師培云:「黃本無「君」字,御覽引作「安於野」,白帖引「民」作「人」」。◎則虞案:藝文類聚二十四引無「為」字。
〔一二〕蘇輿云:「韓詩外傳作「國人皆以君為惡民好禽」,此下載「臣聞之,魚鱉厭深淵而就乾淺」云云,與此少異。」
〔一三〕則虞案:白帖無「乃」字。藝文類聚兩引「毋」皆作「無」。
〔一四〕王念孫云:「「為」上不當有「吾」字,蓋衍文也。」◎陶鴻慶云:「「吾」乃「若」字之誤。」
〔一五〕孫星衍云:「泰士,官;子牛,名。孟子「皋陶為士」。韓詩外傳作「為獄不中邪,則大理子幾在」,牛與「幾」聲亦相近。」◎盧文弨曰:「韓詩外傳以下「行人子羽」作「子牛」,而此為「子幾」。」◎蘇輿云:「泰士,即曲禮六大中之「大士」(「泰」「大」同),鄭注云:「大士以神仕。」大士正獄訟,蓋若秋官士師察獄訟之辭矣。」◎則虞案:黃本「牛」作「午」。
〔一六〕孫星衍云:「泰祝,官;子游,名。韓詩外傳作「祝人泰宰在」。」◎蘇輿云:「「泰祝」,即曲禮六大中之「大祝」。周禮大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即此也。」
〔一七〕孫星衍云:「行人,官;子羽,名。」◎黃以周云:「「子羽」,韓詩外傳作「子牛」。」◎則虞案:作「子羽」顯然有誤。行人子羽、鄭人也,見於論語憲問,又見於左襄二十九、三十一年傳及昭元年傳。似當從外傳前作「子幾」。
〔一八〕孫星衍云:「「辟」讀如「闢」。御覽「庫」作「廩」。」◎蘇輿云:「下疑有「乎」字,傳寫脫之耳。」◎則虞案:作「廩」者是。此蓋形近而訛。
〔一九〕孫星衍云:「申田,疑人名。韓詩外傳作「為國家有餘不足邪,則巫賢在」。」◎俞樾云:「按「申田」,官名也。「申」當為「司」,史記留侯世家「以良為韓申徒」,徐廣曰「「申徒」即「司徒」耳,但語音訛轉,故字亦隨改。」莊子大宗師篇「申徒狄」,釋文曰「崔本作「司徒狄」」,是「申」與「司」古通用。「申田」即「司田」也。管子小匡篇:「墾草入邑,辟土聚粟,多眾盡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請立為大司田。」此齊有司田之證。」◎黃以周云「俞說是也。但齊之司田,自有申田之名,管子立政篇詳敘虞師之事、司空之事、申田之事、鄉師之事、工師之事云:「相高下,視肥墝,觀地利,明昭期前後,農夫以時均修焉,申田之事也。」今本管子「申」又誤「由」。王氏雜志以為衍文,失之。」◎蘇輿云:「黃說是。「焉」疑當作「矣」,與上一例。」
〔二十〕盧文弨云:「「聘」字衍。」◎劉師培云:「黃本上方校語云:「國家句可疑。」」◎則虞案:此句未脫,「聘」字衍,外傳作「為國家有餘不足邪」,可證。
〔二一〕孫星衍云:「藝文類聚、太平御覽作「吾子」。」◎劉師培云:「黃之寀本亦作「吾」。」◎則虞案:明鈔本此字缺。外傳作為「寡人有四子,猶有四肢也」。外傳上無晏子,故云「四子」;此上列舉子午、子游、子羽、申田并晏子,故曰「五子」。若徒指晏子一人言,引何必列舉子午子游耶?是作「五」者是矣。
〔二二〕孫星衍云:「外傳作「肢」。」
〔二三〕則虞案:藝文類聚六十六作「故心有佚」。ARTX.CN
〔二四〕孫星衍云:「太平御覽作「言與君異」。」◎則虞案:宋本御覽作「與君言異」。
〔二五〕孫星衍云:「藝文類聚作「則可令四支一日無心」。」◎王念孫云:「按「可得」二字,與上下文義皆不貫,「可得」本作「則可」,「則可」者,承上之詞,與下文「不亦久乎」相應,今本作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脫去「則」字耳。韓詩外傳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則善矣,令四肢無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雖異而義則同。藝文類聚產業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則可」,御覽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則可」,可據以訂正。」◎于鬯云:「此當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為句,「焉可得令」為句,「四支無心」屬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讀,文義自明。不意王念孫雜志誤於「焉」字讀斷,因謂「可得」本作「則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脫「則」字。如此,則是改書,非校書矣。彼所據韓詩齊桓公傳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則善矣,令四肢無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為左證。鬯竊謂此類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牽合,則必有一傷。且以兩文審之,晏子之義實較外傳為長。「焉可得令」者,謂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則論義轉合以此準彼,顧乃以彼準此乎?至謂藝文類聚產業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則可」,太平御覽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則可」,今檢類聚田獵類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則可令四支無心乎?」御覽諫諍覽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則可令四支無心乎?」兩引明明並以「則可」二字屬下讀。王於「則可」讀斷,「則可」讀斷,則試問「令四支無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強就己說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覽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則可令四支一日無心乎?」彼「則可」二字亦明屬下讀,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讀,則「令四支一日無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竊謂此三引者,實皆節引晏子之文而誤者也。而一引亦誤連「焉」字,其兩引皆於「佚」字斷句,則轉可據矣。」◎則虞案:于說迂曲。此以「心佚」與「無心」二者相舉以論也。心佚則可,而無心不可。此當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無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證有三:宋本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則可,今四支無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斷句,則「焉則可今四支無心也」不成文理,其證一也。御覽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則可,令四支一日無心乎」,藝文類聚六十六引同,皆節引此文而易其辭,故改「今」為「令」,而「乎」字在「無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讀,語意亦極不明,其證二也。外傳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則善矣,令四肢無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異,而意全同,「則善矣」即「則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猶「能」也,用以輔足語氣,其證三也。
〔二六〕則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於是罷畋即歸也」。御覽三百七十六作「公罷田而返」,御覽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罷田歸」。藝文類聚二十四作「於是罷畋即日歸」,六十六作「公乃罷田而歸」,各不相同。
景公欲誅駭鳥野人晏子諫第二十四景公射鳥,野人駭之〔一〕。公怒〔二〕,令吏誅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聞賞無功謂之亂〔三〕,罪不知謂之虐。兩者,先王之禁也;以飛鳥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四〕,而無仁義之心,是以從欲而輕誅〔五〕。夫鳥獸,固人之養也,野人駭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後〔六〕,弛鳥獸之禁〔七〕,無以苛民也〔八〕。」
〔一〕孫星衍曰:「驚鳥令去也。」
〔二〕則虞案:治要及御覽九百一十四引無「怒」字,四百五十六引有。
〔三〕則虞案:治要、御覽四百五十六「聞」下均有「之」字。
〔四〕劉師培校補云:「黃本「今」誤「令」,上方校語云:「疑「今」字」。」◎則虞案:明鈔本脫。
〔五〕蘇輿云:「從,猶縱也。曲禮「欲不可從」,「從」亦讀成「縱」。治要有「也」字。」中国古籍全录
〔六〕御覽四百五十六、九百一十四兩引作「自爾已來」。◎王念孫云:「後人習聞「自古已來」之語,罕見「自今已來」之文,故改「來」為「後」也。不知「自今已來」猶言「自今已往」也,「來」與「往」意相反,而謂「往」為「來」者,亦猶「亂」之為「治」,「故」之為「今」,「●」之為「安」也。晉語「自今已往,知忠以事君者與詹同」。呂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已來」;呂氏春秋察微篇「自今已往,魯人不贖人矣」,淮南道應篇作「自今已來」。呂氏春秋淫辭篇「自今已來,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韓策顏率曰「自今已來,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史記秦始皇紀「自今已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毒不韋者,籍其門」,皆謂自今已往也(餘見史記太史公自序及經義述聞大雅)。群書治要及太平御覽人事部九十七、羽族部一引晏子皆作「自今已來」。」
〔七〕則虞案:御覽九百一十四作「一弛」,四百五十六作「未有」。
〔八〕則虞案:治要「苛」作「拘」。
景公所愛馬死欲誅圉人晏子諫第二十五〔一〕景公使圉人養所愛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養馬者〔四〕。是時晏子侍前,左右執刀而進,晏子止〔五〕而問于公曰〔六〕:「堯舜支解人,從何軀始〔七〕?」公矍然曰〔八〕:「從寡人始〔九〕。」遂不支解〔一十〕。公曰〔一一〕:「以屬獄。」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一二〕,臣為君數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後致之獄〔一五〕。」公曰:「可〔一六〕。」晏子數之曰:「爾罪有三〔一七〕:公使汝養馬而殺之〔一八〕,當死罪一也〔一九〕;又殺公之所最善馬〔二十〕,當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馬之故而殺人,百姓聞之必怨吾君〔二一〕,諸侯聞之必輕吾國,〔二二〕汝殺公馬〔二三〕,使怨積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鄰國,汝當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屬獄〔二六〕。」公喟然歎曰:「夫子釋之!夫子釋之〔二七〕!勿傷吾仁也。」
〔一〕則虞案:治要此章屬雜上,說苑正諫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國語文。凌本上方識語云:「武帝時有殺上林鹿者,下有司殺之,東方朔在旁曰:「是固當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殺人,一當死;天下聞陛下重鹿殺人,二當死;匈奴有急,以鹿觸之,三當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諷諫,往往類此。」
〔二〕王念孫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養所愛馬」,無「圉」字,今本有之者,後人依說苑正諫篇加之也。按說苑曰:「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馬之故殺圉人,」二「圉人」上下相應。此文但言使人養馬,而無「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殺養馬者」,而不言「殺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則與下文不相應矣。又此章標題本作「景公所愛馬死欲誅養馬者」,今本「養馬者」作「圉人」,亦後人所改。」◎則虞案:藝文類聚九十三、事類賦注二十一引均無「圉」字。治要無「圉人」二字。
〔三〕孫星衍云:「詩傳:「暴,疾也。」、說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孫云:「按「暴死」二字文義不明,藝文類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後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藝文類聚獸部,御覽獸部皆作「馬病死」,文雖不同,而皆有「病」字,于義為長。」◎則虞案:事類賦注二十一引作「馬病死」,藝文類聚二十四引作「暴死。」
〔四〕則虞案:治要「令」作「命」,藝文類聚二十四作「令刀解養馬者」,九十三作「令人殺養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養馬者」,御覽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養馬者」。
〔五〕王念孫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脫之,則語意不完。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則虞案:御覽四百五十六引無「于公曰」三字。
〔七〕孫星衍云:「「軀」,御覽作「體」。」◎王念孫云:「按治要作「敢問古時堯舜支解人,從何軀始」,是也。今本脫「敢問古時」四字,則語意唐突。御覽人事部亦有「古時」二字。」
〔八〕孫星衍云:「「矍」,御覽作「懼」。」◎王念孫云:「按「矍」本作「懼」,此後人不曉「懼然」之義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懼然」即「瞿然」也。說文:「●(九遇切),舉目驚●然也。」經傳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懼」,大戴記用兵篇:「公懼焉曰。」(「懼焉」即「瞿然」)莊子庚桑楚篇:「南榮趎懼然顧其後。」史記孟子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瞿然顧化。」漢書惠紀贊:「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說苑君道篇:「哀公懼焉有間。」皆驚貌也。治要及御覽人事部並作「公懼然」(鈔本御覽如是,刻本改為「戄然」)。」
〔九〕俞樾云:「按晏子問支解人從何軀始,而公遽云「從寡人始」,語殊不倫。據韓詩外傳,作「景公離席曰「縱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從之」,「從」即「縱」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奪誤,或亦如外傳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則必相近也。」◎蘇輿云:「「從寡人始」不誤,蓋景公悔心乍萌,率爾而對。若既縱之矣,下何以云「屬獄」乎?治要無此句及下六字。」◎則虞案:蘇說是也。晏子固知堯舜未嘗支解人,而以「何體始」為問者,欲借以啟沃景公。景公率爾曰「從寡人始」,言未畢,知支解人之不當,始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狀其言之未已也。ARTX.CN
〔一十〕孫星衍云:「御覽「遂」下有「止」字。」
〔一一〕蘇輿云:「「公曰」二字當衍。」◎則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記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別之。蘇言誤。
〔一二〕王念孫云:「按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無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後人依說苑加之。」
〔一三〕王念孫云:「按說苑作「臣請為君數之」,治要及藝文類聚人部、獸部,御覽人事部、獸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請數之」;今本依說苑加「臣為君」三字,而脫去「請」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請也,則原有「請」字明矣。故說苑亦有「請」字(外上篇記諫殺顏濁鄒事,亦曰「請數之以其罪而殺之」)。」
〔一四〕盧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蘇輿云:「治要正有「自」字。」◎則虞案:說苑「使」作「令」,無「自」字。
〔一五〕孫星衍云:「「致」,御覽作「屬」。」◎則虞案:宋本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後煞之」。
〔一六〕孫星衍云:「沈啟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為君數之,令知其罪而殺之。」公曰:「諾」。晏子舉戈而臨之曰」云云。是說苑文。」◎黃以周云:「原本「子」誤「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異文云:「或作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為君數之,令知其罪而殺之。」公曰「諾」,晏子舉戈而臨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爾罪有三」句。」◎則虞案:元本○下「此不知」無「知」字,「援戈」無「戈」字,明活字本同。黃氏蓋未見原本,據吳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顧廣圻所補。
〔一七〕則虞案:治要、藝文類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爾有三罪」,御覽作「爾有罪三」,事類賦注二十一作「爾有三死罪」。
〔一八〕則虞案:治要同,惟無「而」字,類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無「而」字,御覽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則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類聚二十四、御覽作「當死罪一」,九十三、事類賦作「一當死也」。
〔二十〕孫星衍云:「「善」,御覽作「愛」。」◎盧文弨云:「御覽無「最」字。」◎則虞案:類聚九十三、御覽八百九十六、事類賦注作「最善馬」,類聚二十四、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所愛馬」。
〔二一〕則虞案:類聚九十三、事類賦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類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則虞案:類聚及事類賦皆作「輕伐」。
〔二三〕孫星衍云:「「汝」,太平御覽下有「一」字。」
〔二四〕盧文弨云:「御覽「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積怨」當作「怨積」。」◎蘇輿云:「今本作「怨積」,疑俞所見本誤也。」
〔二五〕蘇輿云:「「汝」字緣上文衍。」◎陶鴻慶云:「上文當死罪一也,當死罪二也,句首皆無「汝」字,此文亦當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傳寫脫去,而校者誤補於「當死罪」之上耳。」ARTX.CN
〔二六〕則虞案: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義亦通。
〔二七〕王念孫云:「按治要及藝文類聚人部、獸部,御覽人事部、獸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釋之」三句,皆後人依說苑加之。「歎」字亦後人所加。」◎則虞案:類聚二十四引作為「舍之」,事類賦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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