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篇問下第四
景公問何修則夫先王之遊晏子對以省耕實第一景公出遊,問于晏子曰〔一〕:「吾欲觀于轉附、朝舞〔二〕,遵海而南〔三〕,至于琅琊〔四〕,寡人何修,則夫先王之遊〔五〕?」晏子再拜曰〔六〕:「善哉!君之問也。聞天子之諸侯為巡狩,〔七〕諸侯之天子為述職。故春省耕而補不足者謂之遊〔八〕,秋省實而助不給者謂之豫〔九〕。夏諺曰〔一十〕:「吾君不遊〔一一〕,我曷以休〔一二〕?吾君不豫,我曷以助〔一三〕?一遊一豫〔一四〕,為諸侯度。」今君之遊不然,師行而糧食〔一五〕,貧苦不補〔一六〕,勞者不息。夫從南歷時而不反謂之流,從下而不反謂之連〔一七〕,從獸而不歸謂之荒,從樂而不歸謂之亡〔一八〕。古者聖王無流連之遊〔一九〕,荒亡之行〔二十〕。」公曰:「善。」命吏計公掌之粟〔二一〕,藉長幼貧氓之數。吏所委發廩出粟,以予貧民者三千鍾〔二二〕,公所身見癃老者七十人〔二三〕,振贍之,然後歸也〔二四〕。
〔一〕孫星衍云:「管子戒篇作「桓公將東遊,問于管仲」。」◎蘇輿云:「管子載「桓公將東遊」云云,管仲之對,亦略有同晏子處。孟子述之宣王,以為景公事,自繫屬實,則不得援管子例此。疑桓公先將為此遊,景公欲傚之,而晏子亦遂本管仲之意以對耳。」
〔二〕孫星衍云:「管子作「我遊猶軸轉斛」,尹知章注:「言我之遊,必有所濟,猶軸之轉載斛石。」孟子作「轉附朝」,趙岐注:「轉附、朝,皆山名也。」星衍謂:當從管子。趙岐以為山名,蓋因下琅邪推知之,齊實無此山也。猶軸轉斛,蓋欲如軸艫轉載斛石,是時齊海運,故景公欲浮舟而南。觀孟子「從流下」「從流上」,益信。」◎劉師培校補云:「寰宇記二十引作「吾欲遊轉附朝舞,循海而南」,冊府元龜二百四十二亦引作「游」。」
〔三〕孫星衍云:「「遵」,一本作「尊」。」◎王念孫云:「案治要載此文本作「吾欲循海而南,至于琅邪,」續漢書郡國志注亦云「齊景公曰吾循海而南」。今本「吾欲」下有「觀于轉附朝舞」六字,「循海」作「尊海」,皆後人以孟子改之。」◎則虞案:子彙本、楊本、凌本「遵」作「尊」。
〔四〕孫星衍云:「「至」,孟子作「放」,「琅」一本作「瑯」,非。「琊」當從孟子作「邪」,趙岐注:「齊東境上邑也。」」◎則虞案:治要作「耶」。
〔五〕孫星衍云:「「則」,孟子作「比」。」◎蘇輿云:「治要「則」上有「以」字,「遊」下有「也」字。」◎劉師培補釋云:「案「修」當作「循」(如賈子新書過秦「循行」,史記秦始皇本紀作「修」,春秋繁露楚莊王篇「弗修規矩」,「修」為「循」之誤,是也)。「循則」者,與「效法」之義同,「寡人何循則夫先王之游」,九字為句,猶言「于先王之游,何所遵從效則」也。孟子梁惠王篇作「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觀也」,「修」亦「循」字之誤,「吾何循」者,猶言「吾何遵依」也。惟彼析「循」與「比」為二語,此則「循則」聯文。」
〔六〕則虞案:治要無「再拜」以下九字。
〔七〕孫星衍云:「「之」,孟子作「適」,爾雅釋詁:「適,之,往也。」」◎劉師培校補云:「治要及元龜引「聞」作「嬰聞之」,當據補。通典禮十五引晏子對景公,亦作「適諸侯曰巡狩」,蓋本孟子。」◎則虞案:指海本作「嬰聞之」。中国古籍全录
〔八〕孫星衍云:「管子作「春出厚農事之不本者謂之遊」。」ARTX.CN
〔九〕孫星衍云:「「實」,孟子作「斂」,管子作「秋出補人之不足者謂之夕」。」
〔一十〕王念孫云:「案治要本作「夏語曰」,今本「語」作「諺」,亦後人以孟子改之。」◎則虞案:指海本改作「夏語」。
〔一一〕孫星衍云:「「君」,孟子作「王」。」中国古籍全录
〔一二〕孫星衍云:「我曷」,孟子作「吾何」。」
〔一三〕劉師培校補云:「文選東京賦注引「君」並作「王」(易序卦疏載鄭注引孟子「王」並作「君」),「我」並作「吾」,元龜「曷」並作「何」。」
〔一四〕則虞案:治要「一」並作「壹」。
〔一五〕洪頤烜云:「「量食」者,量限其食也。今本作「糧」,後人據孟子改。」◎黃以周曰:「「糧」,元刻作「量」。」◎蘇輿云:「治要作「師行而貧苦不補」,無「糧食」二字。」◎劉師培校補云:「元龜作「糧食」,管子戒篇作「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謂之亡」,字亦作「糧」。」◎則虞案:綿眇閣本、吳勉學本作「糧」。
〔一六〕孫星衍云:「「苦」當為「者」,孟子作「饑者弗食」。」◎劉師培校補云:「「補」疑「餔」假(呂氏春秋介立篇「見而下壺餐而餔之」,漢書高紀「呂后因餔之」,「餔」與「食」同),以食食人曰餔,即孟子之「食」也。元龜「苦」作「者」,義較長。」
〔一七〕王念孫云:「治要「從下」下亦有「歷時」二字。案「南」字義不可通,乃「高」字之誤,「高」與「下」正相對。孟子作「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趙注:「浮水而下,樂而忘反謂之流;連者引也,使人徒引舟船上行而忘反以為樂,故謂之連」。據孟子及趙注,則此文當云「從高歷時而不反謂之連,從下而不反謂之流」。今以從高為流,從下為連,與孟子相反,未知孰是。)上,亦高也(見說文)。治要正作「從高」。」◎劉師培校補云:「元龜「南」作「而」,「下」作「不」,均係訛字。惟下句亦有「歷時」二字,與治要同,此挩。」◎則虞案:指海本改作「高歷」,「從下」二字下又添「歷時」二字。
〔一八〕孫星衍云:「管子作「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謂之亡,從樂而不反者謂之荒」。孟子作「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蘇輿云:「治要作「忘歸」。」◎則虞案:元龜同治要。
〔一九〕孫星衍云:「管子作「先王有遊夕之樂」。孟子「遊」亦作「樂」。」
〔二十〕蘇輿云:「治要句上有「無」字。」◎則虞案:元龜同。中国古籍全录
〔二一〕王引之云:「「掌」字義不可通,當為「稟」字之誤。「稟」,古「廩」字也,下文「發廩出粟」,是其證。隸書「掌」或作「●」,與「稟」字略相似,故諸書「稟」字或誤為「掌」,說見管子輕重甲篇「一掌」下。」◎蘇輿云:「治要作「令吏出粟以與貧者三千鍾」,無「公掌」云云十六字。」◎則虞案:指海本改作「公稟」。
〔二二〕王念孫云:「案「民」字後人所加,「貧者」與「癃老者」對文,則不當有「民」字明矣。治要無「民」字。」◎則虞案:元刻作「貧氓」,吳懷保本作「貧民」,指海本刪「民」字。
〔二三〕孫星衍云:「一本無「老」字。說文:「癃,罷病也」。」◎蘇輿云:「治要無「癃」字。」劉師培校補云:「黃本「身」作「自」,元龜作「身見名老者十七人」。」
〔二四〕蘇輿云:「治要無「振贍之」三字,無「也」字。」
景公問桓公何以致霸晏子對以下賢以身第二景公問于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善飲酒窮樂〔一〕,食味方丈〔二〕,好色無別〔三〕,辟若此,何以能率諸侯以朝天子乎?」晏子對曰:「昔吾先君桓公,變俗以政,下賢以身。管仲,君之賊者也〔四〕,知其能足以安國濟功〔五〕,故迎之于魯郊,自御,禮之于廟。異日,君過于康莊〔六〕,聞甯戚歌,止車而聽之,則賢人之風也〔七〕,舉以為大田。先君見賢不留,使能不怠,是以內政則民懷之〔八〕,征伐則諸侯畏之〔九〕。今君聞先君之過,而不能明其大節〔一十〕,桓公之霸也,君奚疑焉?」
〔一〕則虞案:「善」字恐衍。ARTX.CN
〔二〕則虞案:孟子盡心「食前方丈」,趙注:「極五味之饌,食列於前方一丈。」
〔三〕孫星衍云:「讀如「僻」。」◎劉師培校補云:「公羊莊二十年傳,何休解詁云:「齊侯亦淫諸姑姊妹不嫁者七人」,疏云:「晏子春秋文。案彼齊景公問晏子曰:「吾先君桓公淫女公子不嫁者九人,而得為賢君何?」又此解為七人者,彼此其有誤矣。」據彼疏,似「淫女公子」九字即此句以下挩文;所引「而得」六字,或係約引此下之文也。」◎則虞案:「好色無別」句,即言桓公內寵之盛也;「辟」字從下句讀,「辟」通「僻」,「僻若此」,猶言僻德若是也。
〔四〕王念孫云:「案「賊」,害也。管仲射桓公中鉤,故曰「君之賊」。「賊」下不當有「者」字,僖三十三年左傳「管敬仲,桓之賊也」,亦無「者」字。下篇「又焉可逮桓公之後者乎」,亦衍「者」字。上文「可以逮先君桓公之後乎」,無「者」字,治要亦無。」◎則虞案:指海本刪「者」字。
〔五〕孫星衍云:「爾雅釋言:「濟,成也。」」
〔六〕孫星衍云:「爾雅釋宮:「五達謂之康,六達謂之莊。」」
〔七〕孫星衍云:「「風」讀如「諷」。」◎俞樾云:「案「風」者,聲也。風之所至必有聲,故文六年左傳曰「樹之風聲」,因而古人即謂聲為風。管子宙合篇「君失音則風律必流」,「風律」,即「聲律」也。輕重己篇「吹壎篪之風」,猶言「壎篪之聲」也。淮南原道篇「結激楚之遺風」,高注曰「遺風猶遺聲」,得其義矣。此云「賢人之風」,猶「賢人之聲」也。孫云「讀如諷」,非。」則虞案:北堂書鈔一百四十一卷引「甯戚欲于齊桓公,困窮飯牛於郭門之外,望見桓公,乃擊轅而歌,桓公憫而異之,命後車載之」,恐即此處之文,與今本異。
〔八〕則虞案:「內」下疑脫「安其」二字,此與第八章「百姓內安其政」義同。
〔九〕孫星衍云:「「怠」、「懷」、「畏」為韻。」
〔一十〕劉師培云:「黃本無「其」字。」
景公問欲逮桓公之後晏子對以任非其人第三〔一〕景公問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從車三百乘,九合諸侯〔二〕,一匡天下。今吾從車千乘,可以逮先君桓公之後乎?」晏子對曰:「桓公從車三百乘,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者,左有鮑叔,右有仲父。〔三〕今君左為倡,右為優,讒人在前,諛人在後,又焉可逮桓公之後者乎〔四〕?」
〔一〕則虞案:元本無「問」字,顧校增。
〔二〕孫星衍云:「爾雅釋詁:「會,合也。」管子幼官篇有九會諸侯之令。」
〔三〕孫星衍云:「「下」、「父」為韻。」
〔四〕孫星衍云:「「優」、「後」為韻。」◎蘇輿云:「治要「桓公」上有「先君」二字,無「者」字,「者」字乃衍文,說見前。」中国古籍全录
景公問廉政而長久晏子對以其行水也第四景公問晏子曰〔一〕:「廉政而長久〔二〕,其行何也〔三〕?」晏子對曰:「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四〕,其濁無不雩途〔五〕,其清無不灑除〔六〕,是以長久也。」公曰:「廉政而遫亡〔七〕,其行何也?」對曰:「其行石也。堅哉石乎落落,視之則堅,循之則堅,內外皆堅,無以為久,是以遫亡也。」
〔一〕則虞案:文選運命論注引有「曰」字,當據補。
〔二〕王念孫云:「案「政」與「正」同。文選運命論注引作「廉正」(史記循吏傳:「堅直廉正」)。」◎俞樾云:「案「廉」字義不可通,疑當作「秉」,說文秝部:「兼,持二禾;秉,持一禾。」「秉」與「兼」形相似,「秉」誤為「兼」,又誤為「廉」耳。爾雅釋詁曰:「秉,執也。」「秉政」,猶言「執政」,景公問晏子人臣執政而能長久,其所行何若,「秉」誤為「廉」,則義不可通矣。下文曰「廉政而遫亡,其行何也」,誤同。」◎蘇輿云:「王說是。晏子下以水石為喻,正晰廉政之人性有不同處;水以柔為性,猶之人有廉政之質,而出之以和平,故智能馭物,而物樂為馭,所謂柔弱處上也。石以剛為性,猶之人有廉政之質,而復以堅彊行之,故隨在忤物,所謂彊自取柱也。此長久遫亡之分,論人性也。俞以為「秉政」,失之。」◎則虞案:藝文類聚八、白帖六、御覽五十九引皆作「景公問廉政」。
〔三〕孫星衍云:「藝文類聚、白帖作「何如」。」
〔四〕于鬯云:「「清清」為疊字形容之辭,非水色清濁之清也。故下文「其濁」「其清」並舉,否則既曰清,不得復言其濁矣。下文云:「石乎落落。」「清清」之形容水貌,猶「落落」之形容石貌也,蓋近之。」◎則虞案:選注奪一「清」字。
〔五〕則虞案:子彙本、楊本「無不」互倒,指海本誤作「雲途」。
〔六〕則虞案:藝文類聚八、白帖六引作「其濁無不塗,其清無不灑」。文選運命論注引作「其濁無不寀塗,其清無不灑除」。御覽五十九引作「其濁無不塗,其清無不掃」。塗者,孫星衍云:「說文:「汙涂也。」「雩途」即「汙涂」,謂涂塈。「洒」,洗渫也。「途」「除」為韻。」洪頤烜云:「匡謬正俗古文「采」字多作「寀」,禮記學記「水無當於五色,五色弗得不章」,故曰「無不采塗」。」
〔七〕孫星衍云:「說文「速」籀文從「欶」。」
景公問為臣之道晏子對以九節第五〔一〕景公問晏子曰:「請問為臣之道〔二〕。」晏子對曰〔三〕:「見善必通,不私其利,慶善而不有其名〔四〕;稱身居位,不為苟進;稱事授祿〔五〕,不為苟得;體貴側賤〔六〕不逆其倫,君賢不肖,不亂其序;肥利之地,不為私邑〔七〕,賢質之士,不為私臣〔八〕;君用其所言,民得其所利〔九〕,而不伐其功。此臣之道也〔一十〕。」
〔一〕則虞案:楊本缺此章。中国古籍全录
〔二〕則虞案:治要此章屬問上,無「為」「之」字。
〔三〕則虞案:治要無「晏子」二字。
〔四〕王念孫云:「案「慶」字于義無取,「慶」本作「薦」,「不有其名」,謂不以薦善自居也。隸書「薦」字或作「●」,形與「慶」相似而誤(說見管子君臣篇)。治要正作「薦善」。」◎則虞案:指海本已改作「薦」。
〔五〕蘇輿云:「治要「授」作「受」,拾補亦作「受」,旁注:「「授」字。」祿由君授,與臣無涉,作「受」是。」◎則虞案:指海本已改作「受」。
〔六〕則虞案:「側」同「廁」,列也。「體貴側賤」,謂分序尊卑。
〔七〕蘇輿云:「肥,饒裕也(本易遯釋文)。利宜奉公,故饒利之地,不以自私。」
〔八〕則虞案:治要無「體貴側賤」至「不為私臣」等句。
〔九〕蘇輿云:「治要「民」作「人」」◎則虞案:亦無二「所」字。
〔一十〕則虞案:治要無「之」字。
景公問賢不肖可學乎晏子對以勉彊為上第六〔一〕
景公問晏子曰:「人性有賢不肖,可學乎?」晏子對曰:「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二〕。」之者其人也〔三〕。故諸侯並立,善而不怠者為長〔四〕;列士並學,終善者為師〔五〕。」中国古籍全录
〔一〕則虞案:目錄「勉彊」作「彊勉」,楊本缺此章。
〔二〕孫星衍云:「小雅車舝之詩。」
〔三〕孫星衍云:「未詳。「之」或言「往」。」◎盧文弨云:「下「止」字衍。案今詩作「景行行止」,而古來所引每作「行之」王伯,厚詩攷引史記孔子世家作「行之」,今史記改作「行止」矣。禮記表記釋文又云「行止」,詩作「行之」,又互異也。此書必本作「行之」,後人以今詩「止」字注其旁,遂誤入正文耳。」◎王念孫云:「案盧說是矣,而未盡也。此文本作「詩云「高山仰之,景行行之」(鄭箋孔疏皆作「仰之」「行之」,釋文作「仰止」,云或作「仰之」。唐石經依釋文),「鄉者其人也」,「鄉」讀「南鄉」「北鄉」之「鄉」,「鄉者」,謂鄉道而行者也。表記引此詩而申言之曰:「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後已。」即此所云「鄉者其人也」。故下文云:「列士並學,終善者為師。」鄉道不已,斯謂之終善者矣。淮南說山篇曰:「故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鄉者其人也。」語即本于晏子。(史記亦曰:「詩有之:「高山仰之,景行行之。」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三王世家載武帝制又曰:「高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列女傳賢明傳曰:「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言當常嚮為其善也。」)若今本晏子,則兩「之」字僅存其一,又脫去「鄉」字矣。」◎于鬯云:「「之」「止」二字,古本通用。即讀「止」為「之」,亦無不可,要以為誤字,從簡捷耳。惟盧以下「止」字為衍,王依之而又據淮南子說山訓於「者」字上補一「鄉」字,云此文本作「詩云「高山仰之,景行行之」,鄉者其人也」,則殆不然。此文但兩「止」字作「之」,更無衍字,亦無脫字。「之」者,即複舉「仰之」「行之」兩「之」字而言也。「之者,其人也」,以「其人」釋兩「之」者,若謂詩之意曰高山仰其人,景行行其人耳,文自曉白。故下文云:「諸侯並立,善而不怠者為長;列士並學,終善者為師。」諸侯為長,必為眾諸侯仰之行之,列士為師,亦必為眾列士仰之行之,所謂「其人」也。若作「鄉者其人」,義轉不憭。蓋說山訓當有誤,以晏子之文正彼轉可;不合取彼正此也。孫星衍音義云「之」或言「往」,「往」即「鄉」義,亦不可解。」◎劉師培補釋云:「案「行止」之「止」,不必改為「之」,而「之者其人」之「之」,亦不必改為「鄉」。爾雅云:「之,往也。」(釋詁)詩碩鼠(「誰之永號」)桑柔(「既之陰女」)諸篇,鄭箋均訓「之」為「往」。又小爾雅云:「之,適也。」(廣詁)法言五百篇「則載而惡乎之」,「之」字亦當訓「往」,「往」、「鄉」二字取義相同。「之者其人」,猶言「往者其人」也。「之」即鄉道之義,與論語子罕篇「進,吾往也」義同,不必易「之」為「鄉」也。」
〔四〕孫星衍云:「讀如令長。」◎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衍「長」字,綿眇閣本不衍。
〔五〕蘇時學云:「此語亦見諫上第十六,蓋古語。」
景公問富民安眾晏子對以節欲中聽第七〔一〕景公問晏子曰:「富民安眾難乎?」晏子對曰〔二〕:「易。節欲則民富,中聽則民安〔三〕,行此兩者而已矣。」
〔一〕則虞案:治要引此在問下篇。
〔二〕則虞案:治要無「晏子」二字
〔三〕孫星衍云:「中聽,聽獄得中也。」
景公問國如何則謂安晏子對以內安政外歸義第八景公問晏子曰:「國如何則可謂安矣?」晏子對曰:「下無諱言,官無怨治〔一〕;通人不華〔二〕,窮民不怨;喜樂無羨賞,忿怒無羨刑;上有禮于士,下有恩于民;地博不兼小,兵彊不劫弱;百姓內安其政,外歸其義:可謂安矣〔三〕。」
〔一〕文廷式云:「此文疑當作「官無諱言,下無怨治」。老子曰「國多忌諱而民彌貧」,「諱言」自當指在官者言之。又下文晏子對吳王曰「民無怨治」,「怨治」自當屬在下者言之。傳者誤易耳(雜篇有「民無諱言」語,對君上好善言之,蓋臣民通稱也)。」◎劉師培補釋云:「「怨」亦讀為「宛」字,與「蘊」同。猶言「無鬱積不通之治」也。下文「窮民無怨」,猶言「窮民無所鬱結」也。下節「民無怨治」「民多怨治」亦然,兩「民」字疑當作「官」。本書「蘊」多作「怨」,如諫上篇「外無怨治」,王已讀為「蘊」,雜下「怨利生孽」,左傳昭十年作「蘊」,均其證也。」
〔二〕劉師培補釋云:「黃本「通」作「道」,上方校語云:「或作「通」。」」
〔三〕陶鴻慶云:「「外歸其義」上當有「諸侯」二字,本書以「諸侯」「百姓」對文者多矣。「百姓內安其政」,承上「上有禮於士,下有恩於民」而言;「諸侯外歸其義」,承上「地博不兼小,兵彊不劫弱」而言。問上第五章云:「於是卑辭重幣,而諸侯附;輕罪省功,而百姓親。」義與此同。」
景公問諸侯孰危晏子對以莒其先亡第九景公問晏子曰:「當今之時,諸侯孰危?」晏子對曰:「莒其先亡乎〔一〕!」公曰:「何故〔二〕?」對曰:「地侵于齊,貨竭于晉〔三〕,是以亡也。」
〔一〕則虞案:說苑無「先」字。
〔二〕則虞案:說苑權謀篇「何」作「奚」。
〔三〕蘇輿云:「「竭」舊刻作「謁」,蓋形近而誤。拾補作「竭」,旁注「謁」,云:「從說苑權謀篇改。」浙局本從盧校改「竭」,今從之(音義亦作「竭」,云一本作「謁」)。」◎則虞案:「晉」上元刻本、活字本空兩格,黃本、吳勉學本「竭」亦作「謁」。
晏子使吳吳王問可處可去晏子對以視國治亂第十〔一〕晏子聘于吳,吳王曰:「子大夫以君命辱在敝邑之地〔二〕,施貺寡人〔三〕,寡人受貺矣,願有私問焉。」晏子巡遁而對曰〔四〕:「嬰,北方之賤臣也,得奉君命,以趨于末朝〔五〕,恐辭令不審,譏于下吏,懼不知所以對者。」吳王曰:「寡人聞夫子久矣,今乃得見,願終其問。」晏子避席對曰:「敬受命矣。」吳王曰:「國如何則可處,如何則可去也?」晏子對曰:「嬰聞之,親疏得處其倫,大臣得盡其忠,民無怨治,國無虐刑,則可處矣。是以君子懷不逆之君〔六〕,居治國之位。親疏不得居其倫,大臣不得盡其忠,民多怨治,國有虐刑,則可去矣。是以君子不懷暴君之祿,不處亂國之位。」中国古籍全录
〔一〕則虞案:楊本缺此章。
〔二〕劉師培補釋云:「「之地」二字衍文也。「地」為「施」之誤字,後人併存之,因于「地」上增「之」字,實則左傳諸書,凡稱「弊邑」,無有複言「之地」二字者,下晏子聘魯節「辱臨敝邑」亦無「之地」二字。」◎則虞案:元明本「敝」皆作「弊」。ARTX.CN
〔三〕孫星衍云:「詩傳:「貺,賜也。」當為「況」。」
〔四〕孫星衍云:「說文:「巡,視行貌;遁,遷也。」漢書平當傳贊「逡遁有恥」,師古曰:「「遁」與「循」同。」刊謬正俗曰:「賈誼過秦論「九國之師,遁而不敢進」,「遁」者,蓋取「循」聲以為「逡」字。」◎盧文弨云:「「」當作「逡」,下文正作「逡」。」黃以周曰:「元刻作「逡遁」。」◎則虞案:非是。元刻本、活字本皆作「巡遁」。
〔五〕黃以周云:「盧校作「本朝」。按「末朝」謙詞,猶下文云「下吏」,似非誤。」
〔六〕則虞案:以下句「不懷暴君之祿」句例之,此句似有訛奪。
吳王問保威彊不失之道晏子對以先民後身第十一〔一〕晏子聘于吳,吳王曰:「敢問長保威彊勿失之道若何?」晏子對曰:「先民而後身,先施而後誅〔二〕;彊不暴弱,貴不凌賤,富不傲貧;百姓並進,有司不侵,民和政平〔三〕;不以威彊退人之君,〔四〕不以眾彊兼人之地;其用法,為時禁暴,故世不逆其志;其用兵,為眾屏患,故民不疾其勞:此長保威彊勿失之道也。失此者危矣〔五〕!」吳王忿然作色,不說〔六〕。晏子曰:「寡君之事畢矣,嬰無斧鑕之罪〔七〕,請辭而行。」遂不復見。
〔一〕則虞案:楊本缺此章。
〔二〕蘇輿云:「「施」言施惠,謂慶賞也。」
〔三〕孫星衍云:「「賤」、「進」、「平」為韻。」
〔四〕俞樾云:「按「退人之君」,義不可通,「退」疑「」字之誤,若吳人藩衛侯之舍,是以威彊人之君矣,故晏子以為諷也。」◎孫詒讓云:「「退」當為「迓」,形近而誤。「迓」讀為「彊禦」之「禦」,書牧誓「弗迓克奔」,史記周本紀「弗迓」作「不禦」,集解引鄭注云:「禦,彊禦,謂彊暴也。」不彊禦人之君,不強兼人之地,皆言不侵滅人國也。」◎劉師培補釋云:「「退」當如字,下「彊」字當作「疆」,與問上篇「眾彊」同。「不以威強退人之君」,言不以威力抑人之君也(說文:「退,卻也。」廣雅釋詁云:「退,減也。」「退人之君」,猶言使人之君出己下也)。「眾疆」,猶言「廣土」,言不恃土地之廣以併他人之國也。「威強」與「眾疆」對文。」◎于省吾云:「按俞說非是。「退」乃「敦」之借字,金文作「●」,「敦」訓「迫」乃通詁。」◎則虞案:劉說是。
〔五〕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脫「失」字,吳勉學本、子彙本均有「失」字。
〔六〕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衍「曰」字。
〔七〕孫星衍云:「「鑕」當為「質」,玉篇:「鑕,鐵鑕砧,章溢切。」古今韻會:「鑕,通作「質」。」」
晏子使魯魯君問何事回曲之君晏子對以庇族第十二〔一〕晏子使魯,見昭公,昭公說曰:「天下以子大夫語寡人者眾矣,今得見而羨乎所聞〔二〕,請私而無為罪。寡人聞大國之君,蓋回曲之君也〔三〕,曷為以子大夫之行,事回曲之君乎?」晏子逡循對曰〔四〕:「嬰不肖,嬰之族又不若嬰,待嬰而祀先者五百家,故嬰不敢擇君。」晏子出,昭公語人曰:「晏子,仁人也。反亡君,安危國,而不私利焉〔五〕;僇崔杼之尸,滅賊亂之徒,不獲名焉〔六〕;使齊外無諸侯之憂,內無國家之患,不伐功焉;鍖然不滿〔七〕,退託于族〔八〕,晏子可謂仁人矣。」
〔一〕則虞案:元本、活字本「族」皆訛作「秩」。
〔二〕則虞案:「羨」,溢也。謂溢所傳聞者之上。
〔三〕蘇輿云:「廣雅釋詁云:「回,蒞也。」「回曲」,猶言「蒞曲」。」
〔四〕孫星衍云:「爾雅釋言:「逡,退也。」漢書萬章傳:「逡循甚懼。」」
〔五〕則虞案:晏子無反亡君之事,此處有誤。張純一以「反」為「哭」字之訛,可存參。
〔六〕則虞案:黃本「獲」作「得」。
〔七〕孫星衍云:「玉篇:「鍖,丑甚切。」此當為「●然」之假音。」◎俞樾云:「案「鍖」當為「歁」,說文欠部:「歁,食不滿,從「欠」、「甚」聲。」是「歁」之本義為食不滿,引申之,凡不滿者皆得言歁。故曰「歁然不滿」。」
〔八〕蘇輿云:「言謙退而託于族以為辭也。」
魯昭公問魯一國迷何也晏子對以化為一心第十三晏子聘于魯,魯昭公問焉〔一〕:「吾聞之,莫三人而迷〔二〕,今吾以魯一國迷慮之,不免于亂〔三〕,何也?」晏子對曰:「君之所尊舉而富貴,入所以與圖身,出所與圖國〔四〕,及左右偪邇,〔五〕皆同于君之心者也。犒魯國化而為一心〔六〕,曾無與二〔七〕,其何暇有三〔八〕?夫偪邇于君之側者,距本朝之勢〔九〕,國之所以治也〔十〕;左右讒諛,相與塞善,行之所以衰也;士者持祿,遊者養交〔一一〕,身之所以危也〔一二〕。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一三〕。」此言古者聖王明君之使以善也〔一四〕。故外知事之情,而內得心之誠〔一五〕,是以不迷也。」
〔一〕蘇輿云:「下疑有「曰」字,或「焉」為「曰」之訛。」◎則虞案:韓非內儲說上作「晏嬰子聘魯,哀公問曰」。哀公立,晏子已死,作「昭公」者是。
〔二〕孫星衍云:「韓非作「魯哀公問于孔子曰:「鄙諺曰莫眾而迷」」,一曰「晏嬰子聘魯,哀公問曰:「語曰莫三人而迷」」,注:「舉事不與三人謀,必知迷惑。」」
〔三〕盧文弨云:「「迷」字衍,當從韓非內儲說上刪。」◎王念孫云:「既言「迷」,不當更言「亂」,此「迷」字蓋涉上「迷」字而衍。「魯」字當在「不免于亂」上。「今吾以一國慮之,魯不免于亂」者,「以」,猶「與」也,言吾與一國慮之,而魯猶不免于亂也。韓子內儲說作「今寡人與一國慮之,魯不免于亂」,是其證。今本「迷」字重出,「魯」字又誤在「一國」上,則文不成義。」
〔四〕劉師培補釋云:「案「以」,即「與」也。蓋本文作「以」,「所以圖身,所以圖國」,猶之「所與圖身,所與圖國」也。淺人不識「以」有「與」訓,妄增二「與」字,誤矣。上文「今吾以魯一國(舊「國」下衍「迷」字)慮之」,「以魯一國慮」,即「與魯一國慮」。以彼例此,則此文無二「與」字明矣。」◎則虞案:「君之所尊舉而富貴」,是言合乎君意者獲其榮利,臣下以揣摩為事;「入所以圖身」者,惟以迎合上意,「出所以圖國」者,亦秉上意行之,是所以圖身者,亦即所以圖國矣。指海本據內儲說刪改。ARTX.CN
〔五〕則虞案:上言「朝士」,此言「近臣」,故云「及」。
〔六〕孫星衍云:「「犒」未詳。」◎盧文弨曰:「「犒」,文選勸進表注引作「矯」。此當作「撟」,與「矯」同,韓非作「舉」,義同。」◎洪頤烜云:「「犒」當是「嗃」字之訛,文選長笛賦「錚謍嗃」,李善注:「嗃,大呼也。」莊子在宥篇「焉知曾史之不為桀紂嚆矢也」,釋文:「嚆,本亦作「嗃」。」字林:「嚆,大呼也。」言大呼魯國之人而皆化為一心也。」◎俞樾云:「案「犒」當為「撟」字之誤也。說文手部:「撟,舉手也。」故引申之有「舉」義,史記扁鵲倉公列傳「舌撟然而不下」,索隱云:「撟,舉也。」「撟魯國化而為一心」,猶云「舉魯國化而為一心」。韓非子內儲說作「舉魯國盡化為一」,此作「撟」,彼作「舉」,文異而義同。若作「犒」,則不可通矣。」◎蘇輿云:「盧俞說是。外篇「臣何敢槁也」,「槁」亦「撟」之誤(說見後)。」◎則虞案:作「矯」是也,「矯」為「揉矯」之「矯」,本非一心,揉而矯之,使為一也。指海本已改為「矯」。
〔七〕則虞案:黃本、凌本「曾」誤作「魯」。
〔八〕劉師培校補云:「文選劉琨勸進表「億兆攸歸,曾無與二」,注引作「君曾無與二,何暇有三乎」(引上「犒」字或作「矯」)。」
〔九〕孫星衍云:「言近臣能距一朝之有勢者。」
〔一十〕王念孫云:「案「治」上當有「不」字,此言大臣專本朝之權,國之所以不治也。下文「行之所以衰也,身之所以危也」,並與此文同一例。上文「魯不免于亂」,「亂」即「不治」也。今本脫「不」字,則義不可通,且與上下文不合。」◎俞樾云:「案此言近臣專權也,乃云「國所以治」,于義難通。「治」蓋「殆」字之誤,「國之所以殆也」與下文「行之所以衰也」「身之所以危也」一律。」◎則虞案:指海本「治」上增「不」字。
〔一一〕蘇輿云:「荀子臣道篇云「不卹君之榮辱,不卹國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祿養交而已耳,國賊也」,「持」,亦「養」也(見呂氏春秋異用篇高注)。故古書多以「持養」連文,如荀子所謂「高爵豐祿,以持養之」之類是也(說詳王祭酒師荀子集解議兵篇)。」
〔一二〕孫星衍云:「「治」、「衰」、「危」為韻。」
〔一三〕孫星衍云:「大雅棫樸之詩。「趨」,詩作「趣」。」◎則虞案:春秋繁露郊祭篇云:「文王受天命而王天下,先郊乃敢行事,而興師伐崇。其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郊辭也。」說郛載詩推度災云「王者受命必先祭天,乃行王事」,引此詩並以為郊辭,此皆齊詩之說也。毛傳曰:「棫樸,文王能官人也。」新書連語篇:「似練絲染之藍則青,染之緇則黑,得善佐得存,不得善佐則亡,此其不可不憂者耳。詩云:「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左右以善趨也,故臣竊以為鍊左右急也。」容經亦云:「古之人其謹於所近乎?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左右日以善趨也。」此毛詩之說也。此下云「此言古者聖王明君之使以善也」,與新書「善趨」之義合,而與齊詩之說徑庭,晏子全書引詩同於毛而異乎齊,又得一證。
〔一四〕則虞案:黃本「王」作「人」。
〔一五〕孫星衍云:「「情」、「誠」為韻。」◎則虞案:黃本誤「誡」。
魯昭公問安國眾民晏子對以事大養小謹聽節儉第十四〔一〕晏子聘于魯,魯昭公問曰:「夫儼然辱臨敝邑〔二〕,竊甚嘉之,寡人受貺,請問安國眾民如何〔三〕?」晏子對曰:「嬰聞傲大賤小則國危,慢聽厚斂則民散。事大養小,安國之器也;謹聽節儉,眾民之術也〔四〕。」
〔一〕蘇輿云:「「儉」疑當作「斂」,蓋沿正文而訛,見俞說。」
〔二〕孫星衍云:「一本作「大夫」,然作「夫」亦是,秦二世刻石「夫」下積二畫以為大夫。「敝」,一本作「獘」。」◎王念孫云:「案一本作「大夫」者是。孫說謬。」◎于鬯云:「「夫」,即「大夫」之省稱也。左桓十三年傳云「夫固謂君訓眾而好鎮撫之」,「夫」亦謂「大夫」,說已見彼校。孫星衍音義據秦二世刻石「夫」下積二畫以為大夫,猶差一閒。「夫」下積二畫則是「夫夫」,非單稱「夫」。然王念孫雜志謂孫說謬,則過矣。王徒以一本作「大夫」,則以此本為脫「大」字,而不知「大夫」之省稱「大」,固有是例也,且安知一本不後人增字乎。至黃元同大令校勘引孫頤烜云「當作「夫子」」,益無本。」
〔三〕則虞案:「眾」當為「聚」字之訛。下云「厚斂則民散」,又云「節斂聚民」,猶大學所云「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也。下文及標題「眾」皆當改為「聚」。
〔四〕俞樾云:「案「儉」乃「斂」字之誤,上云「慢聽厚斂則民散」,此云「謹聽節斂,眾民之術也」,兩文正相應」。
晏子使晉晉平公問先君得眾若何晏子對以如美淵澤第十五晏子使晉,晉平公饗之文室,既靜矣,晏以〔一〕,平公問焉,曰:「昔吾先君得眾若何〔二〕?」晏子對曰:「君饗寡君〔三〕,施及使臣,御在君側,恐懼不知所以對。」平公曰:「聞子大夫數矣,今迺得見,願終聞之。」晏子對曰:「臣聞君子如美,淵澤容之,眾人歸之,如魚有依〔四〕,極其游泳之樂〔五〕;若淵澤決竭,其魚動流〔六〕,夫往者維雨乎,不可復已〔七〕。」公又問曰:「請問莊公與今孰賢〔八〕?」晏子曰:「兩君之行不同,臣不敢不知也〔九〕。公曰:「王室之正也,諸侯之專制也,是以欲聞子大夫之言也。」對曰〔一十〕:「先君莊公不安靜處,樂節飲食,不好鐘鼓,好兵作武,士與同飢渴寒暑〔一一〕,君之彊,過人之量〔一二〕,有一過不能已焉〔一三〕,是以不免于難。今君大宮室,美臺榭,以辟飢渴寒暑〔一四〕,畏禍敬鬼神,君之善,足以沒身,不足以及子孫矣〔一五〕。」
〔一〕孫星衍云:「疑有脫誤。」◎盧文弨云:「「晏以」二字衍。」◎顧廣圻云:「當作「既事請以燕」。」◎俞樾云:「按「既靜矣晏以」五字,文不可通。孫云「疑有脫誤」,是也。「靜」字疑當作「請」,聲近而誤;「晏」當作「宴」,聲近形似,且本書多「晏」字,少「宴」字,故誤也。「矣」衍字,「以」字當在「宴」字之上。其原文云:「晏子使晉,晉平公饗之文室(句),既(句),請以宴(句),平公問焉。」蓋饗禮畢後,又行宴禮,若昭二十五年左傳「宋公享昭子,明日宴」,是也。」◎黃以周云:「案「靜」「竫」古通,說文:「竫,亭安也。」「竫」古「停」字,「既竫矣」,謂饗事畢,「晏以」當作「以宴」,下章「叔向從之宴,相與語」。禮:主君饗賓,親進醴,其禮嚴肅,饗畢又宴,賓辭讓,請用臣禮,上介為賓,賓為苟敬,于是語,于是道古。」◎則虞案:明鈔本旁注云:「疑「晏已」。」指海本刪「晏以」二字。
〔二〕蘇時學云:「案此晉平公以齊先君為問也,「吾」下當脫「子之」二字,觀下文晏子之對可證。」◎黃以周云:「問齊桓公也。「吾」下當有「子」字,下章「吾子之君德行高下如何」,文同。」◎蘇輿云:「拾補「吾」作「君」,旁注云:「「吾」訛。」」◎劉師培補釋云:「此節平公稱晏子均曰「子大夫」,「吾先君」者,乃指晉文公言,非問齊之先君也。」
〔三〕劉師培補釋云:「上言「晏子使晉」,不言從齊侯如晉,又下言「平公問莊公與今(下脫「君」字)孰賢」,則景公不在席甚明。此言「君饗寡君」,「饗」必誤字,疑本作「君貺寡君」,即上晏子聘吳節「施貺寡人」之「貺」也。「饗」「貺」音近,涉上「饗」字而誤。」
〔四〕于鬯云:「「君子」何以云「如美」,「君子如美」既不辭,又何以「淵澤容之」,二句義尤難解。「美」字必誤,疑本作「雨」,「君子如雨」,故云「淵澤容之」,淵澤,容雨者也。下文云「夫往者維雨乎」,正與「君子如雨」兩「雨」字相照,否則彼「雨」字亦無著矣。又「淵澤容之,眾人歸之」二句,勿並讀,句法雖相似,而義分屬上下,「淵澤容之」與「君子如雨」為義,「眾人歸之」與「如魚有依」為義。」◎則虞案:「依」者,如魚藻「魚在在藻,依于其蒲」之「依」。
〔五〕則虞案:黃本「樂」誤「奈」。
〔六〕孫星衍云:「一本作「流動」。」
〔七〕孫星衍云:「言雨落不上天。」◎于鬯云:「「不可復已」,承「往」字而言也。「往」者,歸往也。上文云「若淵澤決竭,則失雨矣」,又云「其魚動流,則無所歸矣」,故曰「歸往者維雨乎,不可復已」,猶孟子言「孰能禦之」耳。孫星衍音義云「「不可復已」,言雨落不上天」,謬甚矣。」
〔八〕王念孫云:「案「今」下脫「君」字。「今君」見下文。」◎則虞案:蘇時學說同。「今君」,景公也。指海本增「君」字。
〔九〕盧文弨云:「「不」字衍。」◎則虞案:蘇時學說同。顧廣圻云:「當移「不」字於「正」字之下。」指海本刪「不」字。
〔一十〕于鬯云:「此文殊無謂,上文「公問莊公與今君孰賢」(「君」字依王念孫雜志補,謂景公也),晏子既對以「兩君之行不同」,且曰「不敢不知」,則宜接以下文「先君莊公」云云,以伸明其不同之說,何得更有公語雜入其閒。且「王室之正,諸侯之專制」,於問兩君何涉,語更不可解也。竊謂「公曰」「對曰」四字,當為涉上文而衍,「正」上脫「不」字,「王室之不正」三句,當掇在上文「平公曰」之下,「聞子大夫數矣」之上。上文問「昔君先君得眾」(今本「昔君」作「昔吾」,依盧文弨拾補改),謂桓公也,晏子言「不知所以對」,故平公又有語,其文云:「平公曰:「王室之不正也,諸侯之專制也,是以欲聞子大夫之言也。聞子大夫數矣,今迺得見,願終聞之。「晏子對曰」云云。如此,則庶可通。蓋「王室之不正」,「諸侯之專制」,謂今日也;以見在昔桓公得眾,能使王室正而諸侯不專制,故急欲聞其所以得眾之說,「是以欲聞子大夫之言也」。與「聞子大夫數矣」語,亦無不接。姑著於此,以俟學者詳審。」◎陶鴻慶云:「「王室之正」,當作「王室之不正」,與「諸侯之專制」相對為文。斯時晉為盟主,平公因晏子辭不肯對,自知失問,故為此言以自解耳。「不知」之「不」,即此句之脫文,而校者誤補入上句耳。」
〔一一〕孫星衍云:「「處」、「鼓」、「暑」為韻。」◎顧廣圻云:「當作「與士」。」
〔一二〕孫星衍云:「言彊力過人。「彊」、「量」為韻。」中国古籍全录
〔一三〕孫星衍云:「不容人過也。」◎劉師培補釋云:「案上語云「君之彊過人之量」,孫云「言彊力過人」,則此文「一過」,即承上「過人」言,「過」乃踰越之「過」,「有」與「或」同,有一過不能自已,猶言彊力偶一踰人,即不復能自止也。孫說非。」
〔一四〕孫星衍云:「「鼓」、「暑」為韻。」
〔一五〕孫星衍云:「「神」、「身」、「孫」為韻。」中国古籍全录
晉平公問齊君德行高下晏子對以小善第十六晏子使于晉,晉平公問曰:「吾子之君,德行高下如何?」晏子對以「小善」。公曰:「否,吾非問小善,問子之君德行高下也。」晏子蹴然曰:「諸侯之交,紹而相見,辭之有所隱也。君之命質,臣無所隱,嬰之君無稱焉。」平公蹴然而辭送,再拜而反曰:「殆哉吾過〔一〕!誰曰齊君不肖!直稱之士,正在本朝也。」
〔一〕孫星衍云:「明己之臣,亦且不能隱過,故殆也。」
晉叔向問齊國若何晏子對以齊德衰民歸田氏第十七晏子聘于晉〔一〕,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對曰:「此季世也,吾弗知〔二〕,齊其為田氏乎〔三〕!」叔向曰:「何謂也?」晏子曰〔四〕:「公棄其民,而歸于田氏。〔五〕齊舊四量:豆、區、釜、鐘〔六〕,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七〕,釜十則鐘〔八〕。田氏三量,皆登一焉〔九〕,鐘乃巨矣〔一十〕。以家量貸,以公量收之〔一一〕。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魚鹽蜃蛤,弗加于海。民參其力,二入于公〔一二〕,而衣食其一;公積朽蠹〔一三〕,而老少凍餒〔一四〕;國都之市〔一五〕,屨賤而踊貴〔一六〕;民人痛疾〔一七〕,或燠休之〔一八〕。昔者殷人誅殺不當〔一九〕,僇民無時,文王慈惠殷眾,收卹無主,是故天下歸之,無私與〔二十〕,維德之授。今公室驕暴,而田氏慈惠,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二一〕,無獲民,將焉避〔二二〕?箕伯〔二三〕、直柄、虞遂、伯戲〔二四〕,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二五〕。」叔向曰:「雖吾公室,亦季世也〔二六〕。戎馬不駕〔二七〕,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獘〔二八〕,宮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二九〕;民聞公命,如逃寇讎;欒卻、胥原、孤續〔三十〕、慶伯,降在皁隸〔三一〕;政在家門,民無所依,而君日不悛〔三二〕,以樂慆憂〔三三〕;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三四〕!讒鼎之銘曰〔三五〕:「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三六〕」,況日不悛〔三七〕,其能久乎〔三八〕!」晏子曰:「然則子將若何〔三九〕?」叔向曰:「人事畢矣,待天而已矣〔四十〕!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四一〕。肸之宗十一族,維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焉〔四二〕。」ARTX.CN
〔一〕孫星衍云:「左傳昭三年齊侯使晏嬰請繼室于晉。」張純一作「使于晉」,云:「「使」從元刻,明本孫本俱作「聘」。」◎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吳刻本皆無作「使」者,張校誤。
〔二〕則虞案:長短經反經注引無「也」字。
〔三〕孫星衍云:「左傳作「陳氏」。」◎則虞案:長短經同,又「乎」均作「矣」。
〔四〕則虞案:左傳、長短經均無此九字。
〔五〕則虞案:左傳「田」作「陳」。長短經「民」避唐諱作「人」,「田」亦作「陳」。
〔六〕黃以周云:「元刻作「鍾」,下同。」
〔七〕蘇輿云:「左傳杜預注云:「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釜,釜六斗四升。」登,成也。」ARTX.CN
〔八〕則虞案:考工記注:「四升為豆,四豆曰區,四區曰,十曰鍾。」廣雅同。韓非子外儲說:「晏子對景公曰:「田成氏甚得齊民,其於民也,上之請爵祿行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區釜以出貸,小斗斛區釜以收之,分斗斛區釜為四量。」」又見本書。
〔九〕蘇輿云:「「三量」,豆、區、釜。左傳杜預注云:「登,加也。」加一,謂加舊量之一也,以五斗為豆,五豆為區,五區為釜,則區二斗,釜八斗,鐘八斛也。」
〔一十〕蘇輿云:「「巨」,左傳作「大」。」◎則虞案:長短經亦作「大」。「三量」者,豆、區、釜也,登一,各為五矣。五升為豆,五豆為區,五區為釜,是區為二斗五升,釜一斛二斗五升,鐘十二斛五斗,故曰「大」也。
〔一一〕則虞案:長短經無「量」字,非。
〔一二〕則虞案:長短經無「入」字。中国古籍全录
〔一三〕孫星衍云:「「積」,左傳作「聚」。」◎則虞案:長短經亦作「聚」。
〔一四〕孫星衍云:「「老少」,左傳作「三老」。」◎盧文弨云:「「少」,元刻作「小」。」◎則虞案:長短經亦作「三老」。
〔一五〕孫星衍云:「左傳作「國之諸市」,非。」◎王念孫云:「案晏子本作「國之都市」,「都」「諸」古字通,「都市」,即「諸市」也。國中之市非一,故曰「諸市」,後人不知「都」為「諸」之借字,而誤以為「都邑」之「都」,故改為「國都之市」。不知古所謂「國」,即今所謂「都」也(吳語注:「都,國也。」呂氏春秋明理篇注:「國,都也。」經傳皆謂「都中」為「國中」)。既言「國」而又言「都」,則贅矣。乃淵如反以為是,而以左氏為非,不過欲抑左氏以尊晏子春秋耳。不知所尊者乃俗改之本,非原本也。」◎則虞案:長短經與左傳合,指海本已改作「國之都市」。
〔一六〕劉師培校補云:「黃本「屨」作「履」,希麟續一切經音義十亦作「履」,廣韻二腫引作「屨」。」◎則虞案:杜注云:「踊,刖足者屨也,言刑多也。」廣韻:「踊,刖者以之接足。」綿眇閣本無「而」字。
〔一七〕則虞案:長短經作「人多疾病」。
〔一八〕盧文弨云:「「燠休」讀為「嫗煦」。」◎則虞案:左傳及長短經「或」上有「而」字,杜注:「痛念之聲也。」服虔云:「燠休,痛其痛而念之,若今時小兒痛,又母以口就之曰燠休,代其痛也。」
〔一九〕孫星衍云:「自「昔者」至「慈惠」,左傳所無。」◎則虞案:長短經亦無。
〔二十〕王念孫云:「案以上下文考之,則「無私與」上當有「民」字,而今本脫之。」
〔二一〕則虞案:長短經無「而」字。
〔二二〕孫星衍云:「「惠」、「母」,「水」、「避」,為韻。」◎蘇輿云:「「無獲民,將焉避」,文義不明。當依左傳「無」上增「欲」字。」◎則虞案:左傳、長短經「避」下有「之」字,綿眇閣本亦有「欲」字,當據補。中国古籍全录
〔二三〕黃以周云:「「箕」,元刻作「萁」。」◎則虞案:元刻作「其」,綿眇閣本作「萁」。
〔二四〕則虞案:杜注:「四人皆舜後,陳氏之先也。」又左昭八年傳:「寘德於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似即虞遂。
〔二五〕劉師培校補云:「左傳同。疏引定本「相」作「祖」。」◎則虞案:杜注:「胡公四人之後,周始封陳之祖,大姬其妃也。言陳氏雖為人臣,然將有國,其先祖鬼神,已與胡公在齊矣。」
〔二六〕則虞案:左傳「曰」下有「然」字,「亦」上有「今」字。黃本複「公」字,奪「亦」字。
〔二七〕則虞案:活字本、嘉靖本作「●」,綿眇閣本作「馬」,吳勉學本作「戎馬」。
〔二八〕則虞案:左傳「獘」作「敝」。
〔二九〕于省吾云:「左昭三年傳「而女富溢尤」,注:「女,嬖寵之家。」按「女」讀為「婦女」之「女」,殊誤,「女」「如」古同字,師艅尊「王女上侯」,●尊「●從王女南」,「女」即「如」,魏三體石經春秋「如」字亦作「女」,均其例證。諫上第八「民愁苦約病,而姦驅(乃「匿」之訛)尤佚」,王念孫謂「尤,過也,甚也,「尤佚」即「溢尤」」。按王說是也。「溢」乃「益」之後起字,「溢尤」即「益尤」,猶言「益甚」,此言「道殣相望而如富益尤」,乃承上文「雖吾公室亦季世也」為言,謂道殣相望,民窮極矣,而公室則如富益甚也;言公室亦因奢侈而空虛,非真富也。」◎則虞案:左傳「宮」上有「而」字,當據補。
〔三十〕孫星衍云:「「孤」,左傳作「狐」,是。潛夫論:「狐氏,晉姬姓也。」」◎黃以周云:「「孤」,元刻作「狐」。」◎蘇輿云:「拾補作「狐續」,旁注「孤績」二字,是盧見本「續」並訛「績」,此尚不誤。」◎則虞案:指海本已改作「狐」。
〔三一〕則虞案:杜注:「八姓,晉舊臣之族也。皁隸,賤官也。」
〔三二〕則虞案:左傳無「而」字。中国古籍全录
〔三三〕孫星衍云:「說文:「慆,說也。」「說憂」即「樂憂」。杜預注「藏」,非。一說:詩「日月其慆」,傳:「慆,過也。」言樂過當憂。」中国古籍全录
〔三四〕孫星衍云:「「行」、「長」、「望」,「獘」、「侈」,「尤」、「讎」,「隸」、「依」,「憂」、「有」,為韻。」ARTX.CN
〔三五〕孫星衍云:「韓非說林:「齊伐魯索讒鼎,魯以其鴈往。」左傳正義引服虔曰:「疾讒之鼎,明堂位所云崇鼎是也。」」◎俞樾云:「服說誠望文生義,惟言即崇鼎,此必有所本。廣韻一東有「●」字,注云:「饞●,貪食也。」竊疑此鼎本名「饞鼎」,亦名「●鼎」,蓋著貪食之戒。呂氏春秋先識篇曰:「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饞之鼎,與「饕餮」同義。」◎則虞案:俞說是。
〔三六〕則虞案:杜注:「昧旦,早起也。丕,大也。言夙興以務大顯,後世猶解怠也。」
〔三七〕則虞案:元刻本、活字本「況曰」二字作「曰」字,綿眇閣本作「況日」。中国古籍全录
〔三八〕孫星衍云:「「●」不成字,序云「章為長」,疑即為此,則作長久也。左傳作「能」。」◎劉師培校補云:「黃本「●」誤「龍」。」◎則虞案:「●」為「龍」之俗,實為「能」字之訛。蘇榮宮鐙之「龍」字作「●」,鍾龍高印「龍」字作「●」,與修能印信之「能」(●)及夏銅鼓之「●」(能)形近,故「龍」「能」因而致訛。「龍」俗作●(「專龍」之「龍」即如此),博洽若孫星衍劉師培且不識矣。此皆漢人書寫之誤也。
〔三九〕則虞案:左傳無「然則」二字。
〔四十〕則虞案:左傳無「人事」至「而已矣」九字。
〔四一〕則虞案:左傳「公」下有「室」字,當據補。
〔四二〕孫星衍云:「「死」、「祀」為韻。」◎則虞案:左傳無「焉」字。
叔向問齊德衰子若何晏子對以進不失忠退不失行第十八叔向問晏子曰:「齊國之德衰矣〔一〕,今子何若?」晏子對曰:「嬰聞事明君者,竭心力以沒其身,行不逮則退,不以誣持祿;事惰君者,優游其身以沒其世,力不能則去,不以諛持危。且嬰聞君子之事君也,進不失忠,退不失行。不苟合以隱忠,可謂不失忠;不持利以傷廉,可謂不失行。」叔向曰:「善哉!詩有之曰:「進退維谷〔二〕。」其此之謂歟!」
〔一〕蘇輿云:「「德」,音義作「治」,云一本作「德」,據標題,作「治」非是。」◎劉師培校補云:「黃本「德」作「治」。」◎則虞案:吳勉學本亦作「治」。
〔二〕孫星衍云:「大雅桑柔之篇。詩傳「谷,窮也。」「谷」與「●」音相近,故云「窮」。」◎阮元云:「「谷」,乃「穀」之假借字,本字為「穀」(釋天「東風謂之谷風」,郭注:「谷之言穀。」書堯典「味谷」,周禮縫人注作「柳穀」)。「進退維穀」,「穀」,善也。此乃古語,詩人用之近在「不胥以穀」之下,嫌於二「穀」相並為韻,即改一假借之「谷」字,此詩人義同字變之例也。晏子春秋叔向曰:「善哉!詩有之曰:「進退維谷。」其此之謂與。」此與外傳言石他進盟以免父母,退伏劍以死其君,引詩「進退維谷」同義,皆謂處兩難善全之事,而處之皆善也。歎其善,非嗟其窮也。且叔向曰「善哉」,「善」字即明訓「谷」字也。」◎胡承琪云:「以為石申二事,是謂進退兩窮,未可謂進退皆善。夫二人事處極難,但求全義,不必全身,此即聖人殺身成仁之旨,其終得歸於善。凡事至窮時,皆必求善道以處之,晏子古說,無可疑難,韓傳二事,並足證合。是釋「谷」為「善」,於義允協經訓。」◎則虞案:胡說是也。毛詩:「谷,窮。」窮而善也。此叔向問晏子齊德之衰,德衰則為臣下者處境最窮,叔向引詩正贊此義。晏子引詩,多與毛合,孫氏引傳為釋,不為誤。
叔向問正士邪人之行如何晏子對以使下順逆第十九叔向問晏子曰:「正士之義,邪人之行,何如?」晏子對曰:「正士處勢臨眾不阿私,行于國足養而不忘故〔一〕;通則事上,使卹其下,窮則教下,使順其上;事君盡禮行忠,不正爵祿〔二〕,不用則去而不議。其交友也,論身義行〔三〕,不為苟戚,不同則疏而不悱〔四〕;不毀進于君,不以刻民尊于國〔五〕。故用于上則民安,行于下則君尊;故得眾上不疑其身,用于君不悖于行。是以進不喪亡〔六〕,退不危身,此正士之行也。邪人則不然,用于上則虐民,行于下則逆上;事君苟進不道忠,交友苟合不道行〔七〕;持諛巧以正祿〔八〕,比姦邪以厚養;矜爵祿以臨人,夸禮貌以華世〔九〕;不任上則輕議,不篤于友則好誹。故用于上則民憂,行于下則君危〔一十〕,是以其事君近于罪,其交友近于患,其得上辟于辱,其為生僨于刑〔一一〕,故用于上則誅,行于下則弒。是故交通則辱,生患則危,此邪人之行也。」
〔一〕黃以周云:「當作「處勢臨眾而不阿私,行國足養而不忘故」。」◎蘇輿云:「黃說非。「行國」不詞,「行」字當上屬為句。「于」,猶「為」也,詩定之方中「作于楚宮,作于楚室」,張載注魏都賦引二「于」字並作「為」。士冠禮「宜之于假」,鄭注:「于,猶為也。」聘禮記「賄在聘于賄」,注:「于讀曰為。」是「于」「為」同字,「于國」猶言「為國」。」◎則虞案:楊本、凌本皆自「忘」字截讀。
〔二〕王念孫云「案「不正爵祿」,義不可通。「正」當為「」,廣雅曰:「,求也。」謂以禮與忠事君,而不求爵祿也。下文「持諛巧以正祿」,「正」亦當為「」,謂持諛巧之術以求祿也。俗書「」字作「丐」,與「正」相似而誤(襄三十一年左傳釋文「丐」本或作「正」,昭六年釋文古本「士丐」或作「王正」,管子輕重甲篇「民食三升,則鄉有丐食而盜」,今本「丐」誤作「正」)。」◎顧廣圻云:「當作「其事君也,盡禮道忠,不為苟祿」。」◎則虞案:「不正」,猶「不必」也。公羊僖二十六年傳「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也」,言不必反,不必勝也。穀梁傳「不正」作「不必」,是其證。此云事君盡禮,而不必為爵祿。
〔三〕孫星衍云:「「義」,疑當為「議」。」◎顧廣圻云:「當作「諭義道行」。」◎蘇輿云:「「義行」疑當作「行義」,與上「行忠」相對為文。」◎劉師培補釋云:「「論」當作「諭」,顧說是也。「身」為「信」字之假,周禮大宗伯「侯執信圭」,鄭注謂「信圭,象人形為瑑飾」,則假「信」為「身」。此文假「身」為「信」,猶彼之假「信」為「身」也。「義行」當倒文作「行義」,「諭信行義」,與上「盡禮行忠」對文,「不道行」疑亦「不道義」之訛。」
〔四〕黃以周云:「當從下文作「誹」。」
〔五〕劉師培補釋云:「此二語對文,上語「不」下當有「以」字,「毀」下亦挩一字。」
〔六〕王念孫云:「案「進不喪亡」,文不成義,「亡」當為「己」字之誤也(管子法禁篇「舉國之士,以為己黨」。又曰「壹士以為己資,備田以為己本」,今本「己」字並誤作「亡」)。「喪己」,失己也,「失己」與「危身」對文。下文「交通則辱,生患則危」(「辱」謂喪己,「危」謂危身),正與此相反。」◎則虞案:指海本改作「己」。
〔七〕則虞案:此處當作「事君苟進不行忠,交友苟合不行義」,與上文相對。古「道」作「茞」,「行」訛為「茞」,又訛為「道」。下句「行」當作「義」,見前劉師培說。
〔八〕則虞案:黃本「巧」作「行」。
〔九〕孫星衍云:「一本脫「華」字,非。」◎則虞案:黃本、吳勉學本無「世」字。
〔一十〕孫星衍云:「「議」、「誹」、「憂」、「危」為韻。」
〔一一〕則虞案:「辱」,管子侈靡篇注:「逆也。」「得上則辱」,即上文之「行于下則逆」,下文「行于下則弒」,「交通則辱」也。「其為生」之「生」字,疑「士」字之誤。「僨于刑」即上文「用于上則虐民」,下文「用于上則誅」,「生患則危」也。
叔向問事君徒處之義奚如晏子對以大賢無擇第二十叔向問晏子曰:「事君之倫,徒處之義奚如?」晏子對曰:「事君之倫,知慮足以安國,譽厚足以導民〔一〕,和柔足以懷眾,不廉上以為名,不倍民以為行,〔二〕,上也;潔于治己,不飾過以求先,不讒諛以求進,不阿以私〔三〕,不誣所能,次也;盡力守職不怠〔四〕,奉官從上不敢隋〔五〕,畏上故不苟,忌罪故不辟,下也。三者,事君之倫也。及夫大賢,則徒處與有事無擇也,隨時宜者也。有所謂君子者,能不足以補上,退處不順上,治唐園,考菲履〔六〕,共恤上令〔七〕,弟長鄉里,不夸言,不愧行〔八〕,君子也。不以上為本,不以民為憂,內不恤其家,外不顧其身游〔九〕,夸言愧行〔一十〕,自勤于飢寒〔一一〕,不及醜儕,命之曰狂僻之民〔一二〕,明上之所禁也〔一三〕。進也不能及上〔一四〕,退也不能徒處,作窮于富利之門,畢志于畎畝之業〔一五〕,窮通行無常處之慮,佚于心〔一六〕,利通不能,窮業不成〔一七〕,命之曰處封之民,明上之所誅也。有智不足以補君〔一八〕,有能不足以勞民,俞身徒處〔一九〕,謂之傲上,苟進不擇所道,苟得不知所惡〔二十〕,謂之亂賊。身無以與君,能無以勞民,飾徒處之義,揚輕上之名,謂之亂國〔二一〕。明君在上,三者不免罪〔二二〕。」叔向曰:「賢不肖,性夫!吾每有問,而未嘗自得也〔二三〕。」
〔一〕則虞案:「知慮」「和柔」皆兩字並列,「譽厚」疑「舉厝」形近而誤,「譽厚」與「導民」,義亦不貫。
〔二〕孫星衍云:「「名」、「行」為韻。」
〔三〕孫星衍云:「「以」,一本作「久」,非。」◎王念孫云:「案「以」當作「所」,與下句文同一例。言于人則不阿所私,于己則不誣所能也。作「久」作「以」,皆于文義不合。」◎則虞案:元本、黃本、凌本作「久」,吳懷保本作「以」,「久私」義亦通,「久」為故舊,「私」謂私好也。
〔四〕劉師培引戴校云:「「不」下當有「敢」字。」
〔五〕孫星衍云:「「隋」同「惰」。」中国古籍全录
〔六〕孫星衍云:「古「塘」字作「唐」,爾雅釋草「菲芴」,郭璞注:「即土瓜也。」「考」之言「成」。」◎盧文弨云:「呂氏春秋尊師篇「治唐圃,織萉屨」,「萉」,枲也,舊本訛作「葩」。此云「菲」,當與「屝」同。」◎俞樾云:「按詩山有樞篇毛傳曰:「考,擊也。」廣雅釋詁文同。此「考」字亦當訓「擊」,孟子滕文公篇「梱屨」,趙注曰:「梱,猶叩椓也。」然則「考履」與「梱屨」同義。孫氏訓「考」為「成」,猶未得也。」◎黃以周云:「「唐園」者,蓻麻枲之園也。管子輕重甲篇:「北郭者,盡屨縷之甿也,以唐園為本利,請以令禁百鍾之家,不得事轎;千鍾之家,不得為唐園。」呂覽尊師篇:「治唐圃,織萉屨。」「萉」、「菲」聲近。「萉」,枲屬,今本作「葩」,字訛「菲」,又通「屝」。曲禮鄭注云:「鞮,無鉤之菲也。」方言:「屝屨,麤屨也。」」
〔七〕劉師培校補云:「「共」與「恭」同,猶言「敬恤上令」也。」
〔八〕孫星衍云:「「愧」當為「傀」,說文:「偉也。」」◎盧文弨云:「荀子非十二子篇楊倞注引下句作「傀行」,則此句亦當同。」◎蘇輿云:「「愧」、「傀」形聲並近,疑假字也。周禮大司樂「大傀異災」,鄭注:「傀,猶怪也。」「傀行」,猶言「怪行」矣。」◎則虞案:指海本改作「傀行」。
〔九〕王念孫云:「按家可以言內,身不可以言外,且「身游」二字,義不相屬。「身」字乃後人所加也。「內不恤其家,外不顧其游」者,「游」謂交游也。下文曰「自勤于飢寒,不及醜儕」,正所謂「外不顧其游」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注引此正作「外不顧其游」。」◎則虞案:指海本刪「身」字。中国古籍全录
〔一十〕孫星衍云:「「愧」,楊倞作「傀」,云「嵬」當與「傀」義同。」◎則虞案:指海本作「傀」。
〔一一〕蘇輿云:「「飢」舊刻作「饑」,荀子非十二子篇注引作「飢」,元刻亦作「飢」,今改從元刻。」◎劉師培校補云:「「勤」當訓「憂」,呂氏春秋不廣篇「勤天子之難」,高注:「勤,憂也。」「自勤于飢寒,不及醜儕」,蓋言惟一己飢寒是憂,而不恤交游也。」
〔一二〕蘇輿云:「荀子非十二子篇注引「僻」作「辟」。」
〔一三〕錢熙祚云:「荀子注作「明主」。」
〔一四〕劉師培補釋云:「「及上」,誼不可通,「及」疑「臣」字之誤。「及」字隸書或作「●」,與「臣」相似,又涉上文「不及」而訛,「臣上」猶言「事上」。」
〔一五〕則虞案:下云「利通不能」,指「作窮于富利之門」言:「窮業不成」,指此句言。「畢志畎畝之業」,是窮業成矣。「畢志」二字,疑「棄怠」二字形近而訛。
〔一六〕黃以周云:「有誤字。」◎劉師培補釋云:「上語「窮通」二字,均涉下而衍,「行無常處之慮(句),佚于心(句)」,言所行無恆久之慮而不勞其心也(又上文作「窮于富利之門」,句亦有誤)。」
〔一七〕文廷式云:「「窮業」當作「業窮」。」中国古籍全录
〔一八〕則虞案:元本、黃本、凌本無「以」字,吳懷保本有。
〔一九〕于鬯云:「「俞」,蓋有「空」義。說文舟部云:「俞,空中木為舟也。」則引伸之,凡空亦可曰「俞」矣。此承上文而言,上文云「有智不足以補君,有能不足以勞民。」然則是空有其智,空有其能,故曰「俞身徒處」,謂空身徒處也。或云「窬」之借字。說文穴部云:「窬,一曰空中也。」」◎蘇輿云:「莊子天運篇「無為則俞俞」,注云:「俞俞,從容自得之意。」此云「俞」,猶彼云「俞俞」,俱置身無為之意。」◎劉師培補釋云:「「俞」與「偷」同,「偷」即周禮大司徒「則民不愉」之「愉」。」◎則虞案:劉說是。
〔二十〕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吳懷保本作「亞」,吳勉學本、子彙諸本作「惡」,景元鈔本作「亞」,描改「惡」。◎葉昌熾云:「「亞」,古「惡」字,今竟改為「惡」,誤矣。」◎則虞案:葉說未審。陳衎槎上老舌有云:「朱蘭嵎有古玉印,文曰「周惡夫印」,是細柳將軍舊物。「惡」即「亞」字,古通用。春秋衛有石惡,楚有卻子惡,皆「亞」字,次子之別稱也。」改作「惡」,不為誤。又黃學廬雜述亦有考。中国古籍全录
〔二一〕則虞案:「身無以與君」四句,總束前文。此「亂國」下疑脫「之民」二字。
〔二二〕則虞案:「罪」上疑脫「乎」字。
〔二三〕則虞案:「自」上疑脫一字。
叔向問處亂世其行正曲晏子對以民為本第二十一叔向問晏子曰:「世亂不遵道,上辟不用義;正行則民遺,曲行則道廢〔一〕。正行而遺民乎?與持民而遺道乎〔二〕?此二者之于行何如?」晏子對曰:「嬰聞之,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者,以民為本也〔三〕。苟持民矣,安有遺道〔四〕!苟遺民矣,安有正行焉!」
〔一〕孫星衍云:「「義」、「廢」為韻。」
〔二〕蘇輿云:「「與」,猶「抑」也。王氏引之經傳釋詞引此文以「與」訓「如」,云「言將正行而遺民乎,如其持民而遺道乎也」,似失之。」
〔三〕孫星衍云:「「尊」、「本」為韻。」
〔四〕則虞案:黃本無「有」字。
叔向問意孰為高行孰為厚晏子對以愛民樂民第二十二〔一〕叔向問晏子曰:「意孰為高?行孰為厚?」對曰:「意莫高于愛民,行莫厚于樂民〔二〕。」又問曰:「意孰為下?行孰為賤?」對曰:「意莫下于刻民,行莫賤于害身也〔三〕。」
〔一〕劉師培補釋云:「此節四「意」字,均「德」字之訛也。「德」正字作「」,與「意」形近,故訛為「意」。猶佚周書成開解「內則順意」,「意」為「德」字之訛(孫詒讓說)也。「意孰為高」,當作「德孰為高」,「意莫高于愛民」,當作「德莫高于愛民」,「意孰為下」,當作「德孰為下」,「意莫下于剝民」,當作「德莫下于剝民」,故「德」與「行」對文。」長孫元齡亦以為「德」字之訛。
〔二〕則虞案:楊本作「樂身」。ARTX.CN
〔三〕則虞案:「身」為「民」字之誤。
叔向問嗇吝愛之于行何如晏子對以嗇者君子之道第二十三叔向問晏子曰:「嗇吝愛之于行何如?」晏子對曰:「嗇者,君子之道;吝愛者,小人之行也。」叔向曰:「何謂也?」晏子曰:「稱財多寡而節用之,富無金藏,貧不假貸,謂之嗇;積多不能分人,而厚自養,謂之吝;不能分人,又不能自養,謂之愛。故夫嗇者,君子之道〔二〕;吝愛者,小人之行也。」
〔一〕則虞案:「愛」下目錄無「之」字。
〔二〕則虞案:元刻本無「道」字,吳懷保、吳勉學本有。
叔向問君子之大義何若晏子對以尊賢退不肖第二十四叔向問晏子曰:「君子之大義何若?」晏子對曰:「君子之大義,和調而不緣,溪盎而不苛,莊敬而不狡,和柔而不銓,刻廉而不劌〔一〕,行精而不以明污,齊尚而不以遺罷〔二〕,富貴不傲物,貧窮不易行,尊賢而不退不肖。此君子之大義也。」
〔一〕孫星衍云:「「緣」,緣飾。「溪」,當為「谿」,言谿刻也。「盎」即「●」假音,說文:「●,早知也。」「谿盎而不苛」,言不矜明察。「狡」,狡滑,偽為莊敬也。「銓」,疑「耎」字假音,說文:「耎,讀若畏●。」楊倞注荀子:「廉,棱也。」說文云:「劌,利傷也。」」◎盧文弨云:「「狡」與「佼」同,言非務為美好也。」◎王念孫云:「案廣雅:「緣,循也。」莊子列禦寇篇「緣循偃佒困畏不若人」,郭象曰:「緣循,仗物而行者也。」「和調而不緣」,言雖與俗和調,而不循俗以行,猶言「君子和而不同」也。「溪盎」,未詳。「狡」者,文選洞簫賦注曰:「狡,急也。」字通作「絞」。論語泰伯篇鄭注曰:「絞,急也。」昭元年左傳注曰:「絞,切也。」「莊敬而不狡」,謂從容中禮,而不急切也。「銓」者,說文:「跧,卑也。」廣雅:「跧,伏也。」作「銓」者,借字耳。「和柔而不銓」,謂和柔而不卑屈也。「和調而不緣,……莊敬而不狡,和柔而不銓,刻廉而不劌」,皆謂其相似而不同。孫以「緣」為緣飾,則與「和調」不相似,以「狡」為狡猾,則與「莊敬」不相似(莊敬而不狡猾,則義不相屬,故加「偽為恭敬」四字,以曲成其說);又讀「銓」為「耎」,尤非。盧讀「狡」為「佼」,而云「務為美好」,亦非(莊敬而不美好,則義不相屬,故加「務為」二字以曲成其說)。」◎蘇輿云:「王說是。「溪盎」孫義亦通。」◎劉師培校補云:「呂氏春秋適音篇云「聽清則耳谿極」,賈子新書耳痺篇云「谿徼而輕絕」,均與此文「溪」字同為「刻覈」之義。「盎」與「央」同,廣雅釋詁一:「央,盡也。」則「溪盎」之義,猶之「谿極」「谿徼」云。」◎則虞案:「溪盎」義孫劉二說皆非。孫蜀丞云「疑「徯醯」之殘」,是也。案方言:「徯醯,危也。東齊●物而危謂之徯醯。」又見廣雅。後「醯」字殘缺而為「●」,「●」不成字,寫者易為「盎」,致失其義。「苛」,疑為「苟」字之形訛。「徯醯而不苟」,猶言「臨危難而不苟」也。「徯醯」二字為齊東恆語,爾雅釋木郭注引齊人諺曰「上山代檀,榽醯先殫」,「榽醯」又有「大」義。作「榽醯而不苛」,義亦可通。「苛」言其細之意。此云大而不苛之意。
〔二〕于鬯云:「「齊尚」者,同尚也。國語楚語吳語韋解並云:「齊,同也。」同尚,即尚同也。墨子有尚同篇是也。上篇云「民不事驕行而尚司」,盧文弨校以「司」即「同」之誤。然則晏子固明有尚同之說矣。柳宗元辯晏子春秋以為宜列墨家,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馬端臨文獻通考並從之,卻不為無見。而孫星衍序斥柳為文人無學,晁馬為無識,轉非篤論也。且如下文云「尊賢而不退不肖」,此非即兼愛之旨乎。「遺」蓋當作「遣」,說在上篇校。」
叔向問傲世樂業能行道乎晏子對以狂惑也第二十五叔向問晏子曰:「進不能事上,退不能為家〔一〕,傲世樂業,枯槁為名,不疑其所守者,可謂能行其道乎?」晏子對曰:「嬰聞古之能行道者,世可以正則正〔二〕,不可以正則曲。其正也,不失上下之倫;其曲也,不失仁義之理。道用,與世樂業;不用,有所依歸。不以傲上華世,不以枯槁為名。故道者,世之所以治,而身之所以安也〔三〕。今以不事上為道,以不顧家為行,以枯槁為名,世行之則亂,身行之則危。且天之與地,而上下有衰矣〔四〕;明王始立,而居國為制矣;政教錯,而民行有倫矣。今以不事上為道,反天地之衰矣〔五〕;以不顧家為行,倍先聖之道矣;以枯槁為名,則世塞政教之途矣〔六〕。有明上,可以為下;遭亂世,不可以治亂〔七〕。說若道,謂之惑,行若道,謂之狂。惑者狂者,木石之樸也〔八〕,而道義未戴焉。」
〔一〕劉師培引戴校云:「「為」當從下作「順」。」
〔二〕黃以周云:「元刻作「世可正以則」,誤。」◎則虞案:綿眇閣本、吳勉學本、子彙本不誤。中国古籍全录
〔三〕則虞案:楊本「安」誤作「身」。
〔四〕則虞案:「衰」,等衰也。
〔五〕則虞案:元刻本「反」誤「及」。
〔六〕劉師培補釋云:「此文以「枯槁為名則世」(句),言以枯槁之行為名,而為法于世也。「塞政教之途矣」(句),與上「反天地之衰矣,倍先聖之道矣」對文。」◎則虞案:劉說殊曲。「世」字恐衍文也。
〔七〕王念孫云:「案「可以為下」上亦當有「不」字,言此反天地之衰,倍先聖之道,塞政教之途者,有明上則足以危身(「明上」,謂明君也。前第二十曰「狂僻之民,明上之所禁也」,義與此同),遭亂世則足以惑世,故曰「有明上不可以為下,遭亂世不可以治亂」。「遭亂世不可以治亂」,即上文所云「世行之則亂」也;「有明上不可以為下」,即上文所云「身行之則危也」。今本脫去「不」字,則義不可通。」◎則虞案:指海本補「不」字。
〔八〕孫星衍云:「說文:「樸,木素也。」高誘注呂氏春秋:「樸,本也。」言未彫治。」
叔向問人何若則榮晏子對以事君親忠孝第二十六叔向問晏子曰:「何若則可謂榮矣〔一〕?」晏子對曰:「事親孝,無悔往行,事君忠,無悔往辭〔二〕;和于兄弟,信于朋友,不過〔三〕,不責得;言不相坐〔四〕,行不相反;在上治民,足以尊君,在下蒞修〔五〕,足以變人,身無所咎,行無所創〔六〕:可謂榮矣〔七〕。」
〔一〕文廷式云:「「何若」上誤奪「人」字,當據標題增。」
〔二〕孫星衍云:「當作「事親孝,事君忠,無悔往行,無悔往辭」。」◎盧文弨云:「「無悔往行」,事親之行,後無悔也。「悔」,謂其不可復者是也。「無悔往辭」,言于君者,後無悔也。事親事君,與下和兄弟信朋友,文正相連接。」
〔三〕孫星衍云:「杜預注左傳:「,藏也。」」
〔四〕劉師培補釋云:「「坐」,蓋「差」字之訛也。篆文「差」字作「●」,故訛為「坐」。「言不相差」,即言不參差也,與「不貳」同,故與「行不相反」對文。」◎則虞案:劉說未審。左昭二十三年「使與邾大夫坐」,注:「訟曲直也。」「不相坐」,謂不相爭訟也。與下句「不相反」對,「反」,猶「畔」也。
〔五〕則虞案:中庸「修道之謂教」,注:「修,治也。」
〔六〕孫星衍云:「說文:「刃,傷也。」或作「創」,韻會舉要:「懲也。」」
〔七〕孫星衍云:「「君」、「人」,「創」、「榮」,各為韻。」
叔向問人何以則可保身晏子對以不要幸第二十七〔一〕叔向問晏子曰:「人何以則可謂保其身?」晏子對曰:「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二〕,以事一人〔三〕。」不庶幾,不要幸〔四〕,先其難乎而後幸〔五〕,得之時其所也〔六〕,失之非其罪也,可謂保其身矣。」ARTX.CN
〔一〕則虞案:元本無「則」字,從目錄增。
〔二〕孫星衍云:「詩作「解」。」
〔三〕孫星衍云:「大雅蒸民之詩。」◎則虞案:此亦毛詩說也。說苑立節、韓詩外傳八屢引皆作「懈」,似作「懈」者三家詩,其實非是。釋文:「「解」,本作「懈」。」六朝以前或本亂之,蓋毛詩本作「懈」,文選東京賦注、白帖四十一引俱作「懈」,是其證。漢書董仲舒傳對策、荀悅漢紀二十八引作「解」,可見作「解」者,乃齊詩之文,晏子春秋作者為齊人,而書中引詩,不同齊詩之說。
〔四〕孫星衍云:「「要」與「徼」通。」
〔五〕蘇時學云:「案當作「先乎其難」。」◎文廷式云:「「乎」字誤衍,「幸」字涉上文而衍。」◎陶鴻慶云:「「先其難乎而後幸」,當有脫誤。」◎則虞案:當脫「得之」二字。
〔六〕于鬯云:「「時」訓「是」,下文云「失之非其罪也」,「是」與「非」對。」
曾子問不諫上不顧民以成行義者晏子對以何以成也第二十八曾子問晏子曰〔一〕:「古者嘗有上不諫上,下不顧民,退處山谷,以成行義者也?」晏子對曰:「察其身無能也,而託乎不欲諫上,謂之誕意也〔二〕。上惛亂,德義不行,而邪辟朋黨,賢人不用,士亦不易其行,而從邪以求進,故有隱有不隱。其行法,士也,迺夫議上,則不取也〔三〕。夫上不諫上,下不顧民,退處山谷,嬰不識其何以為成行義者也。」中国古籍全录
〔一〕則虞案:黃本作「曾氏」。中国古籍全录
〔二〕于省吾云:「墨子經說下「意,相也」,「相」即古「想」字。呂氏春秋知度「去想去意」,「意」猶「想」也,散文則通,對文則殊。然則「誕意」猶言「誕妄」。」
〔三〕則虞案:此章「故有隱」下脫訛甚多,無可取校,故不宜強為之解。
梁丘據問子事三君不同心晏子對以一心可以事百君第二十九梁丘據問晏子曰:「子事三君,君不同心,而子俱順焉〔二〕,仁人固多心乎〔三〕?」晏子對曰:「晏聞之,順愛不懈,可以使百姓,彊暴不忠〔四〕,不可以使一人〔五〕。」心可以事百君,三心不可以事一君〔六〕。」仲尼聞之曰:「小子識之〔七〕!晏子以一心事百君者也〔八〕。」中国古籍全录
〔一〕則虞案:「可」下舊脫「以」字,從目錄增。
〔二〕孫星衍云:「「順」,藝文類聚作「從」。」◎則虞案:龍筋鳳髓判卷三亦作「從」。作「順」是也,外篇不合經術者第四兩出「順」字,孔鮒詰墨引亦作「順」。
〔三〕則虞案:龍筋鳳髓判「固」作「故」。
〔四〕黃以周云:「元刻作「暴彊」。」◎則虞案:吳勉學本作「強暴」。
〔五〕則虞案:類聚二十及龍筋鳳髓判引無。
〔六〕孫星衍云:「「三心」,意林、藝文類聚、御覽、風俗通、孔叢俱作「百心」,風俗通二語作「傳曰」。御覽引「子思子曰:「百心不可得一人,一心可得百人。」」」◎則虞案:「百」字疑本作「三」,「一心事三君」,與「三心……事一君」相對文。下文「晏子以一心事百君」,「百」亦當「三」,即承此「一心事三君」而來,後人改「三」為「百」,致淆亂。詰墨「晏子以一心事三君」,猶作「三」,不作「百」,是未經竄改前之本也。
〔七〕孫星衍云:「「識」,御覽、孔叢俱作「記」。」◎則虞案:白帖三十引作「記之哉」。
〔八〕孫星衍云:「孔叢作「以一心事百君,君子也」。」
柏常騫問道無滅身無廢晏子對以養世君子第三十柏常騫去周之齊,見晏子曰〔一〕:「騫,周室之賤史也〔二〕,不量其不肖〔三〕,願事君子。敢問正道直行則不容于世〔四〕,隱道危行則不忍〔五〕,道亦無滅,身亦無廢者何若〔六〕?」晏子對曰〔七〕:「善哉!問事君乎。嬰聞之,執二法裾,則不取也〔八〕;輕進苟合,則不信也;直易無諱,則速傷也〔九〕;新始好利,則無敝也〔一十〕。且嬰聞養世之君子〔一一〕,從重不為進,從輕不為退〔一二〕,省行而不伐,讓利而不夸,陳物而勿專〔一三〕,見象而勿彊〔一四〕,道不滅,身不廢矣。」中国古籍全录
〔一〕孫星衍云:「家語作「伯常騫問于孔子曰」。」
〔二〕孫星衍云:「「史」,家語作「吏」,非。」◎則虞案:家語「騫」下有「固」字,「室」作「國」。
〔三〕則虞案:「不量其」三字,家語作「不自以」,下句「事」上有「將北面以」四字。
〔四〕孫星衍云:「「直行」,家語作「宜行」。」◎則虞案:家語無「則」字。
〔五〕孫星衍云:「「危行」,家語作「宜行」。」◎王念孫云:「案此「危行」,與論語之「危言危行」不同。「危」讀曰「詭」,「詭行」與「直行」正相反,作「危」者借字耳(漢書天文志「司詭星」,史記天官書「詭」作「危」。淮南說林篇「尺寸雖齊必有詭」,文子上德篇「詭」作「危」)。」◎劉師培補釋云:「「隱道」與「正道」對文,則「隱」讀若「違」,「隱道」即「違道」也(佚周書諡法解「隱拂不成曰隱」,獨斷作「違拂」,此「違」假為「隱」之證)。上叔向問齊德衰節「不苟合以隱忠」,「隱忠」與「傷廉」對文,「隱忠」即「違忠」也。與此同。」◎則虞案:家語「則」作「然亦」。
〔六〕孫星衍云:「家語作「今欲身亦不窮,道亦不隱,為之有道乎」。」◎劉師培校補云:「黃本上方校語云:「「若」本作「者」」。」
〔七〕孫星衍云:「一本無「對」字。」◎則虞案:楊本、淩本無「對」字。
〔八〕孫星衍云:「家語作「浩裾者則不親」,王肅注:「浩裾,簡略不恭之貌。」「法」或當為「浩」。」◎盧文弨云:「「二」,李本作「一」,當從之。」◎黃以周云:「「法裾」,當依家語作「浩裾」。「裾」與「倨」通,「執一浩裾」,謂剛愎自用。」◎蘇輿云:「拾補從家語作「浩裾」,注云「「法」訛」。「浩裾」又見外篇作「浩」,是蓋「浩」「法」形近致訛,後又改為古「法」字耳。」◎則虞案:楊本作「執一浩裾」,黃本校語亦云「疑「浩裾」」。
〔九〕孫星衍云:「家語作「徑易者則數傷」。」
〔一十〕孫星衍云:「家語作「就利者則無不敝」,此文未詳。」◎劉師培補釋云:「「新始」蓋變古易常之義,「無」下當補「不」字。」◎陶鴻慶云:「「無敝」疑本作「先敝」,「先」誤為「旡」,遂誤為「無」耳。「先敝」與上文「速傷」義正相近,家語三恕篇作「無不敝」,與上文句法參差不齊,蓋後人以意增之。「新始」之義未詳」。中国古籍全录
〔一一〕則虞案:家語作「又嘗聞養世之君子矣」。ARTX.CN
〔一二〕王念孫云:「案當作「從輕不為進,從重不為退」。「輕」,易也(見呂氏春秋知接篇注)。「重」,難也(見漢書元紀注)。謂不見易而進,不見難而退也。今本「輕」「重」互易,則義不可通。家語三恕篇作「從輕勿為先,從重勿為後」,注曰「赴憂患從勞苦,輕者宜為後,重者宜為先」,語意正與此同。」◎于鬯云:「「重」「輕」,猶「難」「易」也。人求進者,則肯舍易而從難,君子之從難,不為進也;人求退者,則多舍難而從易,君子之從易,不為退也。故曰:「從重不為進,從輕不為退。」若謂道在難則從難,道在易則從易,於進退無與耳。王念孫雜志據家語三恕篇作「從輕勿為先,從重勿為後」,謂此文當作「從輕不為進,從重不為退」,謂不見易而進,不見難而退也。今本「輕」「重」互易,則義不可通。鬯謂今本與三恕篇固不可合,然義自可說,謂義不可通,則過矣。要各存其義自可,必改使一之,轉為多事。」
〔一三〕孫星衍云:「家語作「陳道而勿怫」。」◎則虞案:凌本無「勿」字。
〔一四〕孫星衍云:「「象」,家語作「像」,王肅注:「像,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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